天津老炮的传说

--大宗师

老炮老炮，什么是老炮？其实一般意义下的老炮，就是社会上的流氓，社会上人多了，有凭文吃饭的，就有凭武吃饭的，在社会上凭武吃饭的就是流氓，就是老炮。我出国前在上海、北京、天津、山西等城市都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上海滩黄金荣、杜月笙等流氓大亨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但更多的都是从电影、电视剧、小说上来的，这里面到底有多少真实的内容恐怕也没人知道。北京民国时期流氓大亨的故事似乎不多，更多的是文革时期小混蛋之类的故事，也都是从电影、电视剧、小说这些渠道了解的，缺乏深切的体会，没有这类社会传闻原汁原味的感觉。大院战备搬迁在山西阳泉住的几年，除了和周围农村小孩打架，听扫大街的黑五类坏分子念小说，看部队军事演习，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社会上的流氓的传说，大概这流氓大亨、老炮之类的，还只有在大城市才有声有色。

天津，是一个很有一些民俗特色的城市，读过冯骥才小说的人，或许都能感受到一些天津独特的民俗气息，我在天津上小学、中学的时候就听到了不少流氓大亨、老炮的传说。林彪在外蒙折戟沉沙之后，所有战备搬迁到外地的单位都开始往回搬，我们大院就打算从山西阳泉搬回北京部里，但部里说地方被别人占了，回不来了，要不去旁边天津吧，大院就搬到了天津北郊，大院的孩子就去附近的小学、中学上学。学校里的学生除了几个大院的孩子，主要是周围工厂工人、部队军人、农村农民子弟，工人、军人子弟和大院的子弟差别不大，有特色的是农民子弟，这些传说也都是农村的同学讲的。

有个农村同学和我比较熟，他后来考上了清华，但二年级的时候，因出头帮他也在京读书的妹妹打架被退学了。一日在操场上，他偷偷指着一个玩篮球的同学说：你知道吗，他是小妈生的，他爸解放前是黄金龙的手下，开妓院，有好几个老婆。小妈、开妓院、黄金龙、好几个老婆，在那个时代对我来说，这都是些新鲜词儿，我立马刨根问题问个究竟。这个同学便细细道来：黄金龙在解放前是天津卫有名的大流氓、老炮，他出道的时候看上了一个大流氓的码头，只身提着把大刀，来到那个大流氓的码头要和他单挑，这大流氓一看这小子一个人单挑，气乐了：小子，画个道，老子陪你玩！黄金龙伸出腿，举起刀，一刀砍向自己的腿，鲜血四溅，他面不改色，一声不吭，这大流氓一看可吓坏了，黄金龙瘸着个腿便占了这个码头。天津卫流氓斗狠，不是对别人狠，而是对自己狠，那时是头一次听说，当时真是觉得惊世骇俗！这老炮黄金龙占了这个码头后，便开妓院，开纱厂，收保护费，成为了天津一个大恶霸，抗日战争时期还投靠日本人做了大汉奸，这个同学的老父亲便是黄金龙的一个小跟班，帮他管一个妓院。解放后，汉奸恶霸黄金龙被镇压，消灭娼妓，公私合营，这个同学的老父亲便和小老婆带了笔钱，回到乡下。

天津人爱打群架，一家家上，一村村上，但不是上来就动手，而是动嘴。京油子，卫嘴子，这可不是吹的，天津人的嘴皮子功夫相当厉害，说相声的天津人居多，当年北京的侯宝林什么的，要到天津来混，才能出名。光动嘴皮子，就成了上海人打架了，天津人见嘴皮子解决不了问题，就要动手了，而且是全家、全村抄家伙往死里打的。小学的时候有个小伙伴，是天津著名的回民自治村天穆村人，小名叫三虎，有三虎，就有一虎、二虎，非常帅的兄弟三人，还有个漂亮姐姐。这三头老虎在天津北郊非常有名，为什么？打架厉害，全家上手，三兄弟冲锋在前，三虎跟我吹牛，他们曾经和上百人舞棍耍刀的大战，得胜而归。不过，这家倒从不欺负人，只是家族利益受到侵犯或有什么过节，才出手。

上小学天天路过区政府，有一天放学回家见到区政府围墙周围围满了人，挤上前去一看，墙上填满了大字报：原来是交警队拦了一个村的车，发生口角，交警打了车上村里的人，这还了得，全村出动包围了交警队，村里的民兵甚至动用了武器，把交警这顿痛打。交警不干了，大字报贴到区里，要求上面出面干涉，严惩凶手。这一个村的人出来打群架，法不责众，区里能有什么好办法，也只有出面做做工作，和和稀泥，都给点好处，时间长了，都消了气，事件也就平息了。

老炮也好，流氓也罢，这些东西大概和文化哲学思想沾边不大，更多的是人性中犄角旮旯见不得阳光的一些东西，如果一定要找文化哲学思想根源，那大概就是墨子倡导的所谓侠义之道。墨子可谓中华帮会的老祖宗，墨子当年领着一帮人马，到处邦各诸侯国打架，他组织的就是最古老的帮会，后来的黑道帮会就是从他老人家的组织演化出来的。到后来，帮会也越来越复杂，老炮或流氓大多参与黑道帮会，帮会也就成了流氓、老炮黑社会的代名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