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會親兼祝壽筵

王清和　　 　　 　　《金瓶梅》第四十三回講，李瓶兒的官哥和喬大戶的女兒結下娃娃親，隨後皇親喬五太太和喬大戶娘子來會親，並為李瓶兒祝壽。這場“女眷會親兼祝壽筵”舉辦了一天，是西門府規格最高的一次私人宴會，顯示了富商官宦人家的豪華奢侈。 　　 　　這一天是政和七年（1117）正月十五日。 　　 　　晌午過後，西門府前邊大廳上，預備鼓樂迎接。後廳明間鋪下錦毯，安放坐位，捲起簾來，金鈎雙控，蘭麝香飄。四大丫鬟春梅、迎春、玉簫、蘭香都打扮起來，身上一色都大紅妝花段襖兒，藍織金裙，綠遍地金比甲兒；家人媳婦都插金戴銀，披紅垂綠，準備迎接新親。 　　 　　喬五太太和喬大戶娘子、朱台官娘子、尚舉人娘子、崔大官媳婦段大姐並喬通媳婦等，“黑壓壓一群人，跟着五頂大轎”來到。 　　 　　吳月娘穿大紅五彩遍地錦百獸朝麒麟段子通袖袍兒，腰束金鑲寶石鬧妝；頭上寶髻巍峨，鳳釵雙插，珠翠堆滿，胸前繡帶垂金，頂牌錯落，裙邊禁步明珠。與李嬌兒、孟玉樓、潘金蓮、李瓶兒、孫雪娥，一個個打扮的似粉妝玉琢，錦繡耀目，都出二門迎接。 　　眾堂客簇擁着喬五太太，接入後廳。彼此見過，春梅、迎春、玉簫、蘭香四個丫頭，在跟前遞茶。禮畢，請去房中換了衣裳。 　　 　　須臾，前邊卷棚內安放四張卓席，擺下茶。每卓四十碟，都是各樣茶果甜食，美口菜蔬，蒸酥點心，細巧油酥餅饊之類。兩邊家人媳婦丫頭侍奉伏侍。

　　吃了茶，月娘就領眾人去後邊山子花園中，開了門，遊玩一回。同時陳經濟率領小廝在前廳擺放卓席齊整，請眾奶奶們遞酒上席。 　　 　　端的好筵席！但見：屏開孔雀，褥隱芙蓉。盤堆異果奇珍，瓶插金花翠葉。爐焚獸炭，香裊龍涎。器列象州之古玩，簾開合浦之明珠。白玉碟高堆麟脯，紫金壺 滿貯瓊槳。煮猩唇，燒豹胎，果然下筯了萬錢；烹龍肝，炮鳳髓，端的獻時品滿座。梨園子弟，簇捧着鳳管鸞簫；內院歌姬，緊按定銀箏象板。進酒佳人雙洛浦，分香侍女兩嫦娥，兩行珠翠列階前，一派笙歌臨座上。 　　 　　先由主人吳月娘與李瓶兒遞酒（按尊貴等次禮讓到座位上去，叫遞酒安席）。 　　 　　階下戲子鼓樂響罷，喬太太與眾親戚，又親與李瓶兒把盞祝壽。 　　 　　李桂姐、吳銀兒、韓玉釧兒、董嬌兒四個唱的，在席前錦瑟銀箏，玉面琵琶，紅牙象板，彈唱起來，唱了一套“壽比南山”。

　　下邊鼓樂響動，戲子呈上戲文手本。喬五太太分付下來，叫演出《王月英元夜留鞋記》。 　　 　　廚役上來獻第一道大菜——小割燒鵝，賞了五錢銀子（第一道大菜幾乎總是鵝，隆重的官筵還有燒鹿、錦纏羊等）。之後上第一道湯。 　　 　　這樣交替着上五道盛饌和三道羹湯，就是所謂的“五割三湯”。所謂“割”是因為所上禽類必是整隻，肉類必是大胾，需由廚師切割以便食用。 　　 　　比及割凡五道，湯陳三獻，戲文四折下來，天色已晚。堂中畫燭流光，肴如山迭，各樣花燈都點起來。錦帶飄飄，彩繩低轉。一輪明月從東而起，照射堂中，燈光掩映。 　　 　　家人來興媳婦惠秀與來保媳婦惠祥，每人拿着一方盤果餡元宵，都是銀鑲茶鍾，金杏葉茶匙，放白糖玫瑰，馨香美口，走到上邊。春梅、迎春、玉簫、蘭香四人，分頭照席捧遞，甚是禮數周詳，舉止沉穩。 　　 　　階下動樂，琵琶箏阮、笙簫笛管，吹打了一套燈詞《畫眉序》“花月滿春城”。 　　 　　唱畢，喬太太和喬大戶娘子，叫上戲子，賞了兩包一兩銀子，四個唱的，每人二錢。 　　 　　筵席已畢，又在後邊明間內，擺設下許多果碟兒，留後座，四張桌子都堆滿了。唱的唱，彈的彈，又吃了一回酒。

　　喬太太再三說晚了，要起身。月娘眾人款留不住，送在大門首；又攔了遞酒，看放煙火。放了一架煙火，兩邊人散了。喬太太和眾娘子方才拜辭月娘等起身，上轎去了。那時已有三更天氣。 　　 　　選自《吃香喝辣：西門府的三餐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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