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章 惩罚
大桥是在镇东头大堤上,由十一只桥墩构成。桥这头和桥那头均有两盏桔黄的路灯。
林芳知道余波所说的大桥就是这座——因为县城只此一桥。
远远望去,余波融和在桔黄的路灯下,迎着徐徐晚风,更显出飘逸放踪。林芳不由加快了步伐,余波亦迎上来。
“我知道你挺守信用。”余波说。
“可我并没答应你呀。”林芳快活地眨眨眼睛。
“你来了便是见证。”
“往哪里去?”
“随便。这深黛的帷幕,徐徐的夜风,粼粼的水面随处皆是。”
“你成散文家了。”林芳微微一笑。
“过奖。”
踏上堤坝,不觉间俩人已远离小镇,回首望去,县城已融溶在一片冥冥夜色中。
前面出现俩个模糊的身影,其亲昵相偎象是一对情侣。
“并非只我们乐而忘返。”
“走,赶上他们。”这当然只是新奇。
然而,前面的俩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脚步骤然加快。
这倒出乎俩人意料。
林芳和余波对望了一眼,俩人会意,若即若离地跟着。
前面两条身影很快便没入了一片芦苇中。
余波和林芳也就近伏下。
“这地方不错吧。”是个女子的声音。林芳唬了一跳,那声音……
“只是远了点。”
俩人好生失望。林芳捅了捅余波,正准备悄悄返回——
“远了安静,省得吵闹别人。对吗?”夜风中荡过一只粗嗓门。
一阵芦苇声响,钻出几个人。
余波忙按下林芳。
“老大?!”
“椿姐,说吧。怎么处置这小子。”仍是那个粗嗓门。
林芳拉着余波,俩人又谨慎地向前凑了凑。
透过芦苇,淡淡的月光下,照着圈起的一群人。介椿正背着月光抱臂立在那里,看不出她的表情,只琢磨到脸上绷着一小块贼亮的纱布,旁边是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七八个抱臂的汉子,围着一个剃光头的青年。
“小和尚!”
林芳差点叫出口,余波忙用手给掩上;她又扳开。
虽然林芳从未见过小和尚一面,但她凭直觉知道那个被围的青年就是小和尚。
“椿姐,你,这是……”小和尚望望四周又看看介椿,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扑通”跪下。
“你不是问我额上的伤吗?”介椿的声音轻轻的淡淡地,在沉寂阴森的芦苇丛里,听来连余波和林芳亦打了个惊寒。俩人对望了一眼,又将目光投向芦苇丛中。
“这……”
“谢玲可是你惹的?”
“……”
“为什么又抛弃她?”
“……”
“说。”
“说!”几个大汉跟着吆喝。
“我……”“啪啪”两个耳光,“椿姐,我不是人。我不该瞒着你去找那个臭女人。”小和尚带着哭腔,左右开弓抽着自己的耳光。
“住口!她臭。那么我就不臭?难道我会为你这个无赖去和她争风吃醋?”
“是,是。”小和尚怔了,忙点头。
“你知道欺骗玩弄别人该受到什么惩罚吗?”
“椿姐。冤枉呀,我可是给了她钱的呀。”小和尚心里咯噔一下,想不到介椿竟要替谢玲打抱不平。
“住口!你以为钱什么都能买到?天地、良心、自尊、廉耻...?说!你是愿打还是愿罚?”
“这……”
“快说!”介椿一声娇咤。
“愿罚,愿罚。”小和尚以为这下破财已成定局。
“那好。向谢玲赔礼道歉重归于好。”
“这……”小和尚心凉了,他没有料到竟是如此的罚法。想起一生都要与那个丑陋的驼背人生活,不由胆寒。他用膝盖挪到介椿身边,抓住她的双腿,“椿姐,别,求你……还、是……”
“也好。”介椿仍是冷冷地,象在和人商量办一件事,“谢玲出在我额上的这口气,我可要你承受了。”
“是是。”
“伙计们,你们听着,只要有力尽给我揍!”
“啊,椿姐,椿姐……”小和尚自知难逃一劫,却不料介椿竟丝毫不念往昔之情。
“过来吧,小子。”一个汉子过来,伸手抓住小和尚后衣领拖过去。
“妈的!”一拳钉在小和尚的鼻梁上,顷刻便挂下两道血柱。
“你小子欺负人也不睁眼瞧瞧。”“啪啪”扇得小和尚金星四溅。
“知道吗?欺男霸女决没有好下场。”
七八个汉子,除了那个被称作老大的人外,轮流着拳打脚踢。
小和尚在芦苇中滚来滚去,惨哭嚎叫。一声声“椿姐”的求饶连芦苇外的俩人均感到恐怖。而七八个汉子的拳脚并不留情,象一台机器继续着他们的“车轮游戏”。
终于,只有大汉们的喊叫声了。
老大动了动,凑到介椿面前,“椿姐,你看……”
“怎样?”介椿一动未动,朦胧月色下宛如一尊神灵。
“嘿,椿姐,小意思。两个月的买卖。”一个大汉上前。
“不行!”
“那?”连老大也惊恐了。难道真要打死小和尚?他可没有这波天胆量。
“残!”介椿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这……”老大犹豫了。
“这是你们的茶钱。”介椿从后腰抽出一个大纸包。
“哦,椿姐,见外了。”但老大还是接过,掂掂,足有四五仟;夹到自己的腋下,“伙计们,我们不能辜负椿姐。来呀,给他断骨!”
“是!”几个大汉齐应。
早有四个大汉抬起小和尚的一条腿儿,一个大汉后退几步猛然纵上。
“嘿——”
“啊——!”
淡淡的月空,那声凄厉的尖叫使人肝胆俱灰。
“立即送医院,就说走路摔的。”
“是!”
两天后介椿和着一大网兜水果出现在小和尚的病房里。
“你!”小和尚心有余悸。
“别激动,当心你的另一条腿。”她将水果缓缓放在他的床头柜上,瞟一眼,扬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