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
白先生是南来客在墨西哥认识的一位美国律师。 白先生,犹太人,英文姓White,中文姓白,娶了一位台湾人太太,汉语讲得相当流利。 中远洋一条货轮船货着火,保险公司拒绝理赔。双方就此举行听证,南来客是保险公司聘用的口译员,白先生是中远洋的法律顾问。表面看,二人属于不同阵营的人,没想到后来居然走到一起来了。 有道是不打不相识。白先生曾让南来客前边那位翻译下不来台,南来客挑明有备而来,白先生反倒另眼相看。此外,白先生跟对方律师壁垒分明,总不好会上争得你死我活,会下又谈笑风生,他自己孤零零一个人,不跟口译员聊跟谁聊? 白先生作风凌厉,独斗对方三个大律师,寸步不让,跟南来客却谈得很投机。 “阿拉伯人太好斗,你想罢休他不干,” 很自然谈到巴以问题。 南来客不予置评。 不知怎地又讲到教育儿子, “调皮捣蛋?他敢。我抽他,” 白先生如是说,一边做解皮带状。 “哈哈,真舍得抽?“ 但是绝口不提与听证有关的事。 告别晚餐上,白先生叫南来客等他的电话。 南来客返美后没几天,白先生的电话来了, “有个听证,在纽约,跟中远洋有关,想请你当翻译。” 这离给对方保险公司当翻译才几天啊。 想起一次听证。南来客上午被一家律师事务所聘用当口译,下午被对方律师事务所聘用当口译,以分摊费用。不料下午那家听说自己聘用的口译员就是上午对方律师事务所聘用的口译员,马上取消合同。原因是利益冲突。 见鬼。以为是一仆二主呀?事实上,无论为哪家公司聘用,口译员都要尽力如实翻译。口译员只是个传声筒,不会因雇主是谁而变调,翻译费也不因谁输谁赢增减,有什么利益可言? 白先生深知此理。 两天后,南来客飞抵纽瓦克机场。机票一千多美金,坐的是普通舱。 下榻的是中远洋的酒店,条件比墨西哥M城那家海员旅馆好多了。在酒店吃过晚饭,7点如约来到大堂跟两位证人碰头。不料等到7点半,仍不见人影,南来客径直回房间。8点左右,白先生来电话,说不用等了,明天他会来酒店用早餐,然后一起去曼哈顿。 第二天,白先生开着一辆富豪来了,接上南来客,两个海员证人,以及陪同他们一起来的一位姓吴的中远洋律师。 白先生把车停在渡口附近,大家坐轮渡过哈德逊河到曼哈顿。 吴律师三十多岁,精明强干,第一次来纽约,哪是哪门儿清,显然事先做足了功课。 大家先上白先生的律师事务所参观。 接着吃午饭。地点在白先生律师事务所附近一家地下中餐馆。 “凑合着吃吧,要办正事。晚上再找家像样的,“ 白先生说。 证人见到同胞,免不了要倾诉什么,海员刚说了两句,就被白先生打断, “不要谈案情。” 有点纳闷。 吃完饭上对方(也不知哪方)律师楼进行听证。对方律师是个白人老头,对吴律师满客气,对南来客反倒爱理不理的样子。求之不得。你不搭理我,我还乐得清净。 证人一个个来。一个先在南来客陪同下进律师室,另一个在外面等候。吴律师也跟进去了,坐在证人旁边,在门外白先生告诉吴律师他只能列席,不得发言。 问话过程中,吴律师数次插话。尽管老头原先对他满客气,后来也不耐烦了,当场警告如再犯就请出去。 听证前后不到两小时。 五人循原路乘轮渡过哈德逊河,到停车场拿车,然后在新泽西州这一头找了家门面像样的中餐馆。 等菜的时候,白先生用英文对南来客说, “早先打断他们的话,是不希望你被传唤作证。” 好奇害死猫。原来是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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