柞里子：美国的丐帮

            欧洲曾经盛行职业行会，如今西方医生、律师门槛儿紧，仍其遗意。中国则否。成书于先秦的《管子》中有类似职业行会的概念，但恐怕仅仅止于概念而已，并没有实际存在过。现代武侠小说喜欢称道“丐帮”，所谓“丐帮”，其实就是乞丐的行会。不过，像武侠小说中描写的那种横行天下的丐帮，其实中国也没有。哪儿有？美国有。

            刚来美国的时候，在大学讨饭。也许因为臭老九们自视清高，不屑于与乞丐为伍，那会儿居然孤漏寡闻到不知美国丐帮的存在。

            不久跳槽到现在称之为att 的公司，立马就领教了丐帮的威风。att 是个什么公司？是个极其守法的公司。怎么知道这公司极其守法？有一回公司动员员工去州政府请愿，明明是在上班时间乘公司包租的汽车前往，却再三叮嘱：如有任何人问起，务必说是自愿的个人行为，没有用上班时间，请了事假（工资当然公司照付）。为何如此做假？因为动用公司员工在上班时间从事任何非公司业务的活动都是不合法的。

            那次请愿，为的是公司自己的利益，尚且如此谨小慎微，可轮到替丐帮干活的时候，却竟然置这条法律于不顾，明目张胆地在上班时间三番五次替丐帮开动员大会加小会。正不解之时，打开会上发下的印刷精良的宣传册子一看：哈哈，公司各级领导，上自sr. vp，下至director，竟有不少都身兼丐帮的募捐使者。原来如此！

开会既然是替丐帮干活，目的不言而喻，当然就是请你慷慨解囊。说是“请”，其实同勒令相去无几。几场会议开下来，柞里子的顶头上司说：嘿嘿，你丫运气好。要是前几年，就你丫这样的，肯定不予晋级加薪！上司之所以这么说，首先是因为柞里子一毛不拔，坚决抵制动员大小会议上要求达到100%、一个不落的捐款指标的号召。其次是因为几年前公司里出了个类似柞里子的钉子户，被公司穿小鞋后愤而出走，把公司告上法庭。公司吃了官司，不得不停止给这类钉子户穿小鞋的做法。

柞里子为什么对丐帮一毛不拔？首先是因为柞里子认为津贴乞丐属于政府的责任，柞里子的责任在于纳税而已。其次是因为乐于替丐帮解囊的人不少都是偷税漏税的高手，或至少是恨不得自己是偷税漏税的高手。为何厚此薄彼？柞里子不得其解。既然不得其解，自然也就不觉得比乐于捐助丐帮的人少一分道德。

有人解释说：不相信政府，所以宁可把钱捐给丐帮，不愿纳税。柞里子仍旧想不通。美国不是个民主国度么？不信任政府，为什么不去发起一场改革政府的政治运动？或者选出值得信任的人来主持政府工作？如果因为不信任政府就该依靠丐帮来处理社会福利事务，那么，是否也应该搞个什么外交邦、国防帮、财政帮等等以处理外交、国防、财政等等事务？为什么偏偏只存在丐帮？

再退一步说，丐帮当真就比政府值得信任么？如果丐帮那么值得信任，为何闹市区的街头巷尾仍然不乏乞丐的身影？有人说：那些人不是乞丐，不过是骗子、酒鬼、吸毒的人渣。哈哈！原来当乞丐也是要有资格的，道德不够高尚的，丐帮一概不予收容？

究竟有谁做过认真的调查，从而得出上述结论？好像没有任何可靠资料来源支持这样的说法，恐怕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的可能性居高。诚然，乞丐之中绝对不乏骗子、酒鬼、吸毒的人渣。可非乞丐之中不是也不乏么？不是能经常看到有钱名流因吸毒而暴毙的新闻么？乞丐的吸毒率究竟是比有钱人高？还是比有钱人低？嘿嘿！难说。

既然难说，姑置之勿论。至于丐帮是否是个道德高尚的组织，却并不难说。十几年前，有人揭发：丐帮帮主不免“有钱秘书兼老婆”的陋习。性丑闻经人揭发之后，又抖出丐帮财务上的内幕：原来帮主的年薪竟然高达好几百万美元，足够百万乞丐生活好几年。捐给丐帮的钱，究竟有多少用于帮主、各级长老的生活费用以及嫖赌逍遥的开销？究竟有多少到了乞丐的手中？有数字公布于众么？好像没有。至少，在叫人捐钱的大小会议上不曾出示过。

丑闻与内幕既经揭发之后，丐帮的气焰遭到临时性的挫折。次年的捐款动员大会上，各州丐帮居然腆着脸说什么自己是独立机构，与总帮主没有任何关系。用秘书兼老婆的帮主被迫辞职，新任帮主是个女性。没干多久，新帮主辞职跳槽。跳到哪儿？成了联邦政府的部长。不知道那些不信任政府而偏偏信任丐帮的人，听到这消息会作何感想？

如今时过境迁，当年的丑闻被人遗忘。丐帮的气焰重新抬头，叫人捐款时不再解释什么独立不独立，只管祭起“拿钱来”三字真经。如今时过境迁，柞里子也早已不在att 讨饭。 不过，却始终未能逃脱“拿钱来”这三字真经的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