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趙曉
在全球資本主義的心臟——紐約,一場史無前例的政治地震正在發生。 新當選市長 Zohran Mamdani(佐蘭·馬姆達尼),不僅是紐約史上首位穆斯林市長,也是一位公開自稱“民主社會主義者”的政治人物。 小夥伴們肯定既震驚,又想關注內情。這篇信息先幫助梳理馬姆達尼的情況及其崛起的時代背景,包括與“川普主義”的對比。 一、紐約的新名字:馬姆達尼 馬姆達尼1991年10月18日,出生於烏干達首都坎帕拉(Kampala),他們的祖輩最初來自印度古吉拉特邦(Gujarat),後來遷居東非。 馬姆達尼的父母皆為印度裔穆斯林(Indian-origin Muslims)。他的父親 Mahmood Mamdani 是烏干達著名政治學家、哥倫比亞大學教授,長期研究後殖民國家與族群政治。 母親 Miranda Mamdani(或稱 Mira Nair)是一位知名電影導演(代表作《孟買日記》《Monsoon Wedding》),後入籍美國。 馬姆達尼在童年時期隨父母定居紐約皇后區(Queens),在那成長、就學、參政。 他本人畢業於哈佛大學,後在皇后區長期從事社區組織與住房維權工作。 這位年僅34歲的年輕政治家,屬於“美國民主社會主義者協會”(DSA)成員,曾在紐約州議會任職,以激進卻務實的風格著稱。 這裡要稍稍給大家介紹一下“民主社會主義”以及美國民主社會主義者協會是什麼東東。 很多中國讀者看到“社會主義(socialism)”三個字,就會自然聯想到馬列主義或中國式社會主義,但實際上,“民主社會主義(Democratic Socialism)”在思想源流、制度取向、文明價值上,與馬列體系幾乎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文明道路。 “民主社會主義” (Democratic Socialism)的源頭,可以追溯到19世紀歐洲早期的“基督教社會思想”和英國工黨運動。它主張: 既要社會公平,也要個人自由。 這與馬克思的革命式社會主義不同,它反對暴力革命,更強調在現有制度內通過選舉、公共政策、稅收和福利來“糾正資本主義的失衡”。 二戰後,許多西歐國家(尤其是北歐)在此理念基礎上建立了“福利國家”體系——免費教育、全民醫保、高稅收但高保障——成為民主社會主義的現實樣本。 而美國民主社會主義者協會(DSA)就是在這一傳統上發展起來的。 美國民主社會主義者協會(Democratic Socialists of America, DSA)成立於1982年,總部設在紐約。 它不是一個革命黨,而是一個政治聯盟與思想平台,在美國法律框架內運作。 核心主張包括: 1. 全民醫療與教育; 2. 工會權利與勞動保護; 3. 環境正義與氣候行動; 4. 對企業權力與壟斷資本的制衡; 5. 反對種族歧視與身份歧視; 6. 但同時堅持憲法、民主與選舉制度。 看出來了吧?所謂“民主社會主義”,就是他們不是要推翻資本主義制度,而是要讓資本主義往社會主義左的方向走幾步,“更有人性”,更能保障底層人群的利益。 美國的 DSA 成員常與民主黨(Democratic Party)互動,很多人以民主黨身份參選。 馬姆達尼、伯尼·桑德斯、AOC 都是這種“體制內左派”的代表。 在2025年11月4日的選舉夜,他以超過50%的得票率擊敗前州長安德魯·科莫和共和黨候選人斯利瓦,成為美國金融之都的“社會主義”掌舵者。
二、馬姆達尼主張什麼:生活的負擔、正義的召喚 馬姆達尼的政治核心,是生活成本危機。 他提出的一系列政策口號,直接擊中紐約民眾的痛點: 這些主張在華爾街看來近乎“異端”,卻在年輕一代選民中引起強烈共鳴。 對許多親歷2008年金融危機、被房租壓垮、對不平等厭倦的年輕紐約人而言, 馬姆達尼代表的是一種“反體制或建制的正義感”—— 一種要讓城市重新服務普通人的呼聲。
三、他代表誰:進步世代與移民階層 馬姆達尼的崛起,並非偶然。 他的支持者群體,正是這十年來美國社會結構轉型的縮影: 受高房價擠壓的中產青年; 不堪生活成本的服務業工人; 仍懷理想主義情懷的大學生與進步知識分子; 以及廣大的非白人移民社區。
他們曾經遊行“占領華爾街”,今天則用選票“改寫紐約”。 可以說,馬姆達尼既是“貧民的代言人”,也是“文明裂縫的產物”。 他以“穆斯林、移民、社會主義者”三重身份挑戰舊秩序, 而紐約——這座最具包容性的城市——恰恰成為這場實驗的完美舞台。
四、他挑戰什麼:資本主義聖殿的矛盾 紐約向來是全球資本主義的象徵。 然而這次,資本主義的聖殿卻迎來了“社會主義”的祭司。 在華爾街看來,馬姆達尼的上台意味着三重風險: 1. 稅負上升與企業外遷風險; 2. 租金管控對房地產市場的衝擊; 3. 政治信號的不確定性——投資者信心下降。 但從社會學角度看,這正體現了美國內部的結構性矛盾: 經濟的繁榮與生活的貧困同時存在, 財富的集中與社會的不安並行不悖。 馬姆達尼不過是這座城市“被忽略的階層”借他之口說出的怒吼。
五、民主社會主義 vs. 川普主義(Trumpism) 當代美國政治最核心、最複雜的對抗正表現為: 民主社會主義 vs. 川普主義(Trumpism)。 這兩種力量,表面上分屬左翼與右翼,卻都源自同一個社會現象—— 全球化之後的失衡與被忽略者的反抗。 它們像兩條不同的道路,試圖回答同一個問題: “誰能代表被遺忘的美國?” 下面分五個層次,給大家梳理這場“美國靈魂之爭”。
1. 同源的憤怒:兩端的“民粹共鳴” 儘管理念相反,民主社會主義與川普主義在情感根源上卻驚人相似。 共同點 | 說明 | 反建制 | 兩者都認為華盛頓的“精英體制”背叛了普通美國人。一個指責“金融資本”,一個指責“政治正確與全球主義”。 | 反全球化 | 都批評全球化使美國工人階級被犧牲。川普強調“美國製造”,馬姆達尼強調“工人權利”。 | 反壟斷與反金錢政治 | 都指責資本集團控制了政治。川普批評“華爾街與華盛頓的勾結”,民主社會主義者批評“億萬富豪操控民主”。 | 動員底層情緒 | 二者都以“被遺忘的普通人”為號召對象——只是一個來自中部白人藍領,另一個來自都市年輕人、少數族裔與工人群體。 |
所以,從社會學角度看,這兩股力量是同一個時代病症的兩種免疫反應: 一個來自傳統保守階層的焦慮, 一個來自都市左翼階層的憤怒。
2. 理念的分歧:民族主義 vs. 平等主義 然而,當憤怒化為政治路線,這兩者的方向完全相反。 對比維度 | 川普主義(Trumpism) | 民主社會主義(Democratic Socialism) | 核心理念 | 國家優先(America First) | 平等與公義(Equality & Justice) | 對國家角色的理解 | 強化主權與邊界,強調傳統、家庭、宗教、民族認同 | 擴張政府社會職能,強調再分配與公共服務 | 經濟觀 | 保護主義、製造業回流、減稅促增長 | 福利國家、富人加稅、市場管制 | 文化觀 | 基督教保守主義、反“覺醒文化” | 多元包容、性別平權、身份政治 | 外交觀 | 美國例外論、孤立主義傾向 | 國際合作、全球正義、氣候議程 | 政治基礎 | 鄉村、藍領、福音派、老年白人 | 城市青年、少數族裔、女性、進步知識分子 |
一句話總結: 川普主義要“讓美國再次偉大”(Make America Great Again); 民主社會主義要“讓美國再次公平”(Make America Fair Again)。 前者回望過去的榮光,後者呼喚未來的平等。
3. 精神的對立:上帝與烏托邦 從文明維度看,兩者甚至代表兩種靈魂取向。 這正是今天美國的精神衝突所在: 一方相信救恩來自上帝, 另一方相信救恩來自政策。
4. 現實的競爭:兩種美國的對峙 當下的美國,幾乎被這兩股力量一分為二: 這種分裂不僅是黨派之爭,而是文明方向的撕裂: 一種是全球化與多元文化的美國; 一種是民族信仰與傳統價值的美國。
如果說冷戰是美國與蘇聯的意識形態對抗, 那麼今天的“內戰”是美國自己靈魂的對抗。
5. 歷史的深意:自由的雙重試煉 從宏觀文明角度看, 這場“川普主義 vs 民主社會主義”的較量, 其實是自由文明的自我檢驗。 他們彼此糾偏,卻也彼此消耗。 這正是上帝在自由世界中所設下的張力: 自由若無公義,會墮為放縱; 公義若無信仰,會滑向暴政。
六、結語:人在做,神在看 因此,在馬姆達尼與川普的兩端之間, 其實隱藏着一場更深的“天上之辯”。 一個說:“人民的意志可以帶來公義”; 一個說:“上帝的秩序才能維持自由”。 他們都在為“美國是什麼”而爭戰, 而上帝,正在歷史的舞台上觀看—— 看一個曾以“基督信仰立國”的國家, 將如何在財富與信仰、公義與自由之間, 找到新的平衡與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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