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灘上有兩個男的走過來, 我瞅着象區分所的, 趕緊跳着石頭蹦過去看個究竟. 原來六兒的案是活不見人, 死不見屍, 區分所的着急了, 派了這倆人到下邊來查, 因了六兒那個小破本, 我的名字也在他們查問的單單上.
六兒的小破本我見過, 上邊什麼都有, 從我們培訓的記錄到誰家借了什麼東西. 他這破本上某日記着: 小平, 太原, 買刀. 凡上了破本的可疑人物自然都要被問話.
六兒確實託過我幫他在太原買把切菜的好刀, 可我根本就沒給他買到. 分所的人還不甘心, 又詳細問了是否他又托別人買過刀, 以及後來見過他用什麼刀什麼的, 這我可就全一問三搖頭了.
重點調查還是六兒他們村. 分所的倆人從六兒村回來得挺快, 看來收穫不小, 麻麻實實地記了幾大頁兒, 倒沒見扛着屍首.
衛生院招待區分所的倆人喝酒, 一是到底是上邊來的人, 甭吝上下主客, 都得吃點喝點不是? 二來即便個人不犯啥事, 保不准三姑六姨的有難, 現拜佛燒香恐趕不及.
我們自醸的高粱酒度數大, 易上頭上臉. 我看那年紀輕點的小棒子喝得脖子又青又粗了, 趁他出去透氣, 我跟上前藉機問他下河道村(六兒村) 問出什麼要緊話兒了沒有.
六兒村里雜話兒多了去了, 聽風聲, 大都認定是六兒殺的. 有說兩夫妻過得不好, 鬧架是經常的, 有人見過六兒打他婆姨, 拽頭髮, 又推又踢的漢們常使的套路. 還有人說, 六兒問隊上借驢用了一晚上, 不知拉什麼. 更有人說, 有人見六兒用毛驢下黑兒馱着個挺沉的麻包, 他上去幫了一把, 麻包里的東西還軟乎乎的. 可到正經問話記錄的時侯, 那些大老爺們就多半吭吭哧哧的說不成個樣子了. 婆姨們就更邪乎了, 什麼不久前見了村頭那房子外有人影晃悠, 風一刮就沒了啥的. 哪個爺們會拿婆姨的話當真, 那世道還不讓她們掀翻了.
六兒口裡的太原採購沒人記得真兒, 大同當兵的更沒影了.
可, 套用老爺們, 有時婆姨們(比如乃葉), 常用的一句話: 日怪了, 那六兒既殺了他婆姨, 是砍了, 剮了, 毒了, 勒了, 總得有個埋或扔的地界兒吧? 分所的人在他屋內院外, 門前坡後, 轉悠了個溜夠, 還找人把看着可疑的地界兒刨了幾處, 死活就沒見着個人毛. 這七溝八梁, 坡上河下的, 隨便挖個坑埋個人那可不難, 難的是除了六兒沒人知道這坑挖哪了.
分所的人從六兒村回來就開始重點審興海了, 想來是耳朵里刮了不少干風兒, 渴急眼了抓塊雲彩就想讓它下雨.
審的是: 興海和六兒家的相好過沒. 沒兩天就眼見着興海縮了下去, 大眼聳拉着, 嘴角人中都是紫泡, 臉也灰了.
我偷偷溜到窗戶根去偷看過一次, 興海大腳八字蹲在地上, 頭埋在兩腿間, 手攬着頭, 脖子抽動着, 一準是哭呢. 老袁和小棒子倆一人一根煙, 松垮着歪靠在椅子上, 腿騰空架在炕上, 煙雲霧海的.
興海只堅持了三天. 三天后, 小了三五圈兒的興海終於出來了, 區分所的倆人收拾好幾沓子紙, 回去了.
我也迷糊了: 這相沒相好過和殺人可到底有什麼關係呢? 就說六兒家被拐帶了, 那也定然不是興海, 他人還在嘛, 要說殺人, 他要沒相好過, 可殺個什麼, 相好過, 又憑什麼殺? 就是殺, 是不是也該殺六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