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沙伦正在发呆:忆苦思甜都是忆解放前的苦,思解放后的甜,这自然灾害不是解放后的事吗?怎么会解放后比解放前还苦呢?突然被队长的叫声惊醒,发现一屋子的眼睛都看着他们。四人对望了一下,沙伦平时最能出众,是当仁不让的代表。 沙伦定了定神,上到台上,面对社员们大声讲道:“各位贫下中农同志们,我代表我们四个知识青年讲几句话。谢谢队里对我们的热情接待和欢迎,我们来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刚才袁子青老。。。”大爷二字还没出口,下面突然爆发出一片惊天动地的狂笑,人人都象吃了小说里写的笑药,个个笑得前仰后翻,眼泪直流。尤其是哪几个小青年捧着肚子笑得在地上打滚。 面对着一片狂笑,老汉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脖子上青筋突跳,胸口上下起伏。笑声持续了两三分钟仍然有增无减,老汉终于按奈不住,猛然从座上跳将起来,直冲沙伦,指着沙伦的鼻子开始狂骂:“x你先人板板,狗x的青勾子娃娃晓得个x!狗x的城里头的人吃饱了没得事干,跑到乡下来跟老子们抢饭吃。哪个龟儿子欢迎你们,给老子早点滚回去!。。。”队长一看他犯了混,三下两下伙同几个壮汉将老汉连推带架的拖出了会场。一路上老汉还骂声不绝:“狗x的青勾子娃娃,x你先人板板!”。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阵狂笑和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沙伦完全被打懵了,站在那里呆若木鸡,脑子一片空白。老汉被拖走了,本想问问那几个小青年是怎么回事,可是哪里还有踪影,早已溜得不知去向。待队长把老汉打发走了,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收拾残局,沙伦才小心翼翼,结结巴巴的问:“刚才大家为。。。为啥子笑我?我我咋。。。咋个得罪了袁大爷?”队长不直接回答沙伦,只问:“你咋个叫他袁子青呢?”沙伦说:“刚才我问旁边的小伙子,他们给我说。。。说的呀!”。队长一听,苦笑一下说:“以后不要叫他袁子青,叫他秦大爷。”听队长一说,沙伦虽然仍是一头雾水,但总算摸到一点火门。当着众人不好深究,只得灰溜溜的跟着队长回到住房,结束了这难忘的上山下乡第一个夜晚。 过了一段时间跟队里的人混熟了,才慢慢打听到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老汉姓秦,大名得福。秦老汉年轻时长得高高大大,一表人材,加上脑瓜比较灵活,经常在外面混,也挣了一些钱。可是这人不守本分,吃喝嫖赌样样来,挣的钱都送给酒馆,妓院了,穷得连老婆也娶不起。解放的时候他到正好,一贫如洗,两手空空,自然划成分时划了个贫农(实际上算是流氓无产者)。后来他以赶马车为生计,在村里和县城间跑运输。 大家都知道那些年农村的交通极差,多半农民都靠肩挑背扛,交公粮也好,卖点自留地的东西换钱也好,一趟就是几十里。这秦老汉赶着马车在道上走当然是神气十足,耀武扬威。一边赶马车,老汉的眼睛也不会闲下来,但凡看见路边走着有长得好看一点的小媳妇,大姑娘,他就会主动停下车来,关心的问她们去哪里,如果顺道便允诺她们搭一段车。那时四川的农村妇女非常辛苦,背个大背篼,装满了足有几十斤,路途崎岖遥远,早已走得汗流浃背,口干舌燥。遇见有好心人愿意捎个脚,自然是满心欢喜,感激不尽。 秦老汉会帮女人把东西放到车上,照顾好让她们坐在马车后面,然后潇洒的跳上马车,啪啪的一甩响鞭,启程上路。不一会他会突然停住车,向坐在后面的女人大声叫道:“辕子轻,辕子轻,坐前面来!”意思是前面轻,后面重,不平衡。女人当然没有什么话可说,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只好换到前面,与秦老汉在前面并排而坐。这时秦老汉更加洋洋得意,一脸的春风,马鞭子甩得啪啪作响,把马车赶得飞快。就在这兴高采烈的气氛中,秦老汉开始不老实起来。话讲得越来越下道,在人少的地方手也开始往女人腿上,身上乱碰乱摸。。。规矩人家的女人没见过这一套,红了脸尽量躲让。而这秦老汉也不是不知分寸,光天化日之下不敢太放肆,一般来说女人只好忍一忍,让他占点便宜就算了。遇到风骚一点的婆娘不怕这点小动作,一路嬉笑调情也算是苦中作乐。当然有性子刚烈,不愿受别人欺负的,尤其是没过门的大姑娘,那就只好下车走路,背日头过山吧。 秦老汉经常上演这套“辕子轻”的把戏,久而久之,乡邻四里人人皆知,这“辕子轻”的外号就流传开来。只因秦老汉特厉害,没人敢当面叫他“辕子轻”,不过背地里这就成了他的大名。 沙伦做梦都没想到一来就触了这个大霉头,被一帮小青年着实戏耍了一场。沙伦,沙伦,成了道地的“傻愣”!不过,这上山下乡第一课使他终生难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