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已经是九,十月份了,到年底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我不仅要将初中的课程捡起来,更要命的是要学习高中课程。按当时的说法是要“专业对口”,我是电工,肯定只能报考与电相关的专业,也就是说必须报考以数理化为主的理工科。 刚开始的时候,我去听了一两次学校举办的数学补习班,可是那位老师在那里按部就班地从基本概念讲起,一堂课下来没讲几页。这样下来何年何月才能讲完?当时心里非常清楚,不可能按部就班地学习,只能是快速的,跳跃式地推进,不管学懂了没有,至少要在考试前将所有初,高中课程过一遍。于是定下了高考准备的策略:数理化是硬碰硬的东西,没有捷径可走,应该投入主要精力。以弄懂基本概念为主,会做一些简单的习题就可以,不能花费时间去解偏题难题。语文是靠渐进的学习,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补起来,好坏只能靠以往的基础了。至于政治,在那些政治挂帅的年代,每天从报纸上看到的,收音机里听到的都是那些东西,不复习也略知一二。 首先,要复习或者学习必须要有教材,在那时还没有复习资料。先是在家里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到了当年的初中数学教科书和哥哥的高中数学教科书,一部分物理教科书,而化学教科书却怎么也找不到。情急之下想到了学校图书馆,赶忙跑去一看,各种中学教科书基本上被捷足先登的人扫荡一空,好不容易找到一本中专的化学教材,只好将就用了。 紧张的高考准备开始了。那段时间我可以说是废寝忘食。白天不得不去上班,下班后除了吃饭,睡觉都在死啃那些书本,演算习题。我知道我们电工班还有两位青工也在准备报考,但是在正式报名前大家都不便公开,只是在不被人注意到时候悄悄地溜号,溜到家里看上个把小时书,再溜回去上班。正式报名以后我们这几个人也就“猖狂”了起来,经常溜出去看书,而其他的工人师傅们都睁只眼闭只眼,算是对我们的支持吧。不过,我一直坚持上班,直到临考前才请了两三天假。 那时厂里经常有政治学习,听政治报告,传达文件等等。凑在一起的时候,青工们会交流一些高考的信息,有的还拿出一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的难题来解答。对于那些难题我多半绞尽脑汁也解不出来,同时心里也打定主意,一定要争取时间将所有的课程过一遍,不能在解难题上花费时间。记得我还劝告过那些专注于解难题的青工:一定要确保将基本的,容易的题做出来,一般来讲即使难题做不出来也可以得一半以上的分。 大概是十月份,恢复高考的文件正式传达下来,招生的方针是“自愿报名,单位同意,统一考试,择优录取”。这其中的“单位同意”是怎么回事,与以前的“单位推荐”有什么区别,在当时谁也说不清楚,象是一个可松可紧的“紧箍咒”。11月参加高考正式报名,我怀着忐忑不安和十分复杂的心情去报了名,但心里很不踏实。 一天,党报上刊登了一条头条消息:中央召开了侨务工作会议。大概是说要落实侨务政策,调动海外华人的爱国积极性等等。我父母的海外关系一直是我家政审的一大问题,是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看到这则消息,认为对我争取单位同意是一场及时雨,于是我就带上这张报纸去找厂里的有关部门,希望能落实政策,不能因为有海外关系而拒绝我报考,算是“防患于未然”吧。在不安的等待中我的报考申请被批准了,总算过了第一关,这世道还真是变了! 随着考试日期的临近,我的准备也必须快马加鞭。与刚开始不一样,学校里,社会上开始出现了复习资料和模拟考试题。我隔壁邻居有一位小兄弟,虽然是独子可是很本分,也很聪明。他父母帮他找了很多复习资料和考题,他也经常拿过来给我看。可惜的是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做模拟考试的习题,我只能专注于教科书的学习,学习完一章后就做教科书上的习题,遇到复杂的或费时的只好放弃,也没有时间去请教别人。而我的这种仓促冒进,少做习题的方法在高考的时候让我吃了大苦头,这是后话。不过,那些语文,政治复习资料对我还是颇有帮助。我抽一些零星时间浏览这些资料,将它们尽量背下来,那时候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充分调动起来了,记性还真不错,不能说是过目不忘,但看过之后总能记住十之七八。同时,我也想到了一些“投机取巧”的办法,比如说作文,去猜一些可能的命题,事先准备好几个框架或者几个开头结尾,到时候改头换面修改一下,总比临时写强。总之,各种可用的招数都用上了,硬着头皮,壮着胆往前冲。 考试前需要填写报考志愿,每人可以报考三所学校。我对自己完全没有底,怎么填志愿呢?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能上大学,上什么学校,去什么地方都无所谓,是道地的“饥不择食”。文革开始到那时已经有十多年时间,这么多年沉积下来的人才都在拼命挤进门,我能占到一个位置吗?我不能去挤热闹,只能找点“冷门”,希望或许大一点。这时邻居小兄弟拿来了一份外省高校招生的名单,上面注明了每个学校招生的人数。看到东北某高校招生50名,是外省招生人数最多的,心里突然生出来一个念头:东北当时是由外号“陈三两”的人主政,民生相当艰苦。而当时的四川在改革先锋赵紫阳的主政下,经济已经明显好转,市场供应相当丰富。于是就想当然地认为四川人不愿意去遥远,寒冷,生活艰苦的东北,这应该是一个“冷门”。就这么简单地基于这样一个想法,我就将那所东北的学校报为第一志愿。第二志愿是我父母所在的学校,希望如果能上线,学校对自己的子弟多少有所照顾。第三志愿是本地的一所普通工科学校。其实当时的决定非常草率,完全是唯心的想当然。直到考试完之后静心下来将过去的事情重新考量,心里才暗暗叫苦:怎么这么的无知和孤陋寡闻!外省来招生的都是全国重点院校,明明是想避风头,怎么反而踢到了铁板上!连本地的一般院校都不敢报,怎么还敢报全国重点院校?其实我当时应该知道这个情况,只是由于找“冷门”迷了心窍,将常识忘到了脑后。可是木已成舟,只能听天由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