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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年代,精神上很单调,物质上也很贫乏,很多日常用品都得凭票供应。经常看到母亲打开一个不大的小方盒子,从里面里拿出各式各样的票证,五颜六色,大 小不一,计划着家里的吃饭穿衣。因为家里孩子少,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处,但母亲还是很节省,平日里我只有两套衣服换洗,裤子短了,母亲会从下面接一圈儿。虽 都是蓝色的,但深浅不一,加上洗白了的折边,一眼就看得出是增援部队开始的位置。那时的我还没有到挑剔的年龄,从不介意。每周换洗一次衣服,晾干,叠好, 下周再穿。
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挑剔了,开始注意漂亮的衣服了,尤其是鞋子,喜欢儿童式的钉子小皮鞋。那是我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叫湘琳,如果母亲值夜班不需要我去,我就会叫湘琳晚上和我做伴儿(sleep over)。湘琳的妈妈是湖南人,高个子,讲话带有很重湘潭的口音,穿戴很讲究。她的父亲是东北人,但我从没有见过,只见过一张照片,围着长围巾,架着副 眼镜,很单的眼皮,鼻梁很高,很儒雅。如今想想,算是很帅的年轻人。湘琳的父亲不在当地,常年生活在东北,隐隐约约听说是有什么原因才回的原籍。湘琳还有 个哥哥,大她三岁的样子,常年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大概在我和湘琳上初中的时候,她的哥哥来探亲,住过一阵子。是位很清瘦的少年,细长的眼睛,一头略卷的头 发。那年冬天下了一场大雪,他竟然穿上东北滑雪用的冰刀,沿着大街小巷滑了一大圈儿,另行人驻足而观,大跌眼镜,他很是得意。
湘琳长得很像她父亲,单单的眼皮,椭圆形脸,高高隆起的鼻梁,加上白皙的皮肤,算是很漂亮了。她的妈妈很宠爱她,她的衣服总是很好看,也很新。衣服还好, 最冷我羡慕的是她脚上的丁字皮鞋,略高一点的后根儿,打磨得亮亮的,真神气。我于是和母亲讲:我想要一双丁字皮鞋,湘琳那样的。母亲想了想说,商店里没有 卖的,让她找找看。的确,湘琳的妈妈在很大的百货店上班,时常可以买到货架上没有的东西。我于是耐住性子等待着,直到有一天母亲下班回来,手里拎着两个鞋 盒子。打开来一看,竟是两双儿童丁字皮鞋,都是黑色的,是我想要的那种。我那个高兴啊,抱着鞋盒子蹦了好几圈儿。(其实真该抱着母亲蹦才对,可是中国的文 化没教过,呵呵。)原来在当地买不到那种皮鞋,母亲就托人到外地买的,又觉着我穿鞋子费,不愿总麻烦人家,就一下子买了两双。我开心极了,从此就常穿着小皮鞋,和湘琳在一起,同出同入,有些不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是姐妹(她比我高出去很多)。
不过我对衣物的讲究也就是那个时期,很快就过去了,到高中后,就更关心学习了,穿什莫倒是都无所谓了。
印象最深的要算是我的毛衣和毛背心了。一直以来,我都觉着母亲是个木纳的人,也从来不讲究流行和时髦。从小到大,我的毛衣和毛背心都是一种风格,及其简 单。毛衣是红色的(很正的红),背心是绿色的(很正的绿)。他们大体是一样的织法,基本上是平针,每隔一寸半左右挑一个上针,就如同是操场跑道的分割线, 使的整体不那末单调。在胸部位置有三道是黑色的,每道有半寸宽,形成红黑相间,或是绿黑相间的格局。毛衣的领子是上下针,不很高。毛背心的领子则是方形 的,前面胸部以上靠脖子的部位从平针变成上下针,一字形织过去,大概有半寸宽。后面则织成扁U型,让出后脖颈,左右两片搭过肩膀,和前面的一字形在肩膀窝 处汇合,汇合处的执法也变成上下针,和前面匹配,只是要织出三个小洞洞,使得分布在前面相应位置上的三粒白色的玻璃釦能探头钻过来。母亲选用的白色玻璃釦表面是半圆形的,背面是平的,中间有个带小孔的尾巴,晶莹透亮,像是小蘑菇。套 头穿好后,像是左右各有三粒珍珠。有时候疯玩儿热了,就拿出小手绢儿,脱下背心或是毛衣,放在手绢儿上接着玩儿,回家时再捧回家去。
几乎每年,母亲都要把全家的毛衣拆了,把毛线洗干净,再用开水烫平整了,然后重织。我时常被母亲拉了当差,伸着小胳膊帮着绕线。如今想想,倒是很喜欢当年母亲的风格。
湘琳的母亲从不会织毛衣,但她会请同事给湘琳织。记得那时湘琳穿的背心是件红黑图案的,红色的底子,分布着菱形的黑色图案,是那种这里一针黑,那里再几针 红,数点针数,红黑相见,搭配出的菱形图案,很时髦。我很喜欢,就缠着母亲也给我织一件。母亲开始不肯,后来经不住我的缠磨,就同意了,叫我把湘琳的背心 拿给她作样本。不知过了多久,母亲织好了,竟然和湘琳的一模一样,那是我头一回觉着母亲其实很灵巧。穿了几次,我就觉得还是原来的那件背心好穿,弹性大, 舒服。因为要织出图案,就得来回换线,线就在背面拉来来去,正面一点看不出。这样织成的背心比较厚,但没多少弹性,穿上并不不随意。
北方的冬天很冷,会下几场很大的雪。那时的教室里没有取暖设备,连灯都没有,又黑又冷。我里面穿着毛衣背心,外面套着棉袄,还是很冷的感觉。不过就这样,也一年年的过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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