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夜裡太原城下了冬天第一場雪,雖然從早晨起就出了太陽,慶源客棧後院的地窖里仍然陰冷異常。李兆鳴往手上吹了口哈氣,又開始小心地往自製炸彈上擰螺絲。楊正非則坐在一張小桌旁,用天平稱炸藥,空氣里彌散着一股硫磺的味道。
李兆鳴把螺絲上好,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才轉身把牆上的暗門打開,小心地把炸彈放了進去。
楊正非收起量好的炸藥,說道:“今天就干到這吧。咱們現在就上去。”
李兆鳴邊搓着手邊道:“不是還要討論後天的行動計劃,這裡不比上面安全麼?”
楊正非搖搖頭道:“無妨。振聲最是機警,有他在前院望風,什麼也不用擔心。”又笑笑道:“這下面太冷。我看你咳得這麼厲害,要是把咱們好不容易做的這些鐵西瓜都震得炸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李兆鳴笑了笑,兩個人就順着牆腳的梯子爬了上去,地下室的出口就開在梁振聲臥室的大衣櫃裡。慶源客棧的梁老闆是同盟會山西分會的骨幹之一,他十九歲的獨生兒子,在山西師範讀書的梁振聲,和李兆鳴,楊正非在一個行動小組。
梁振聲雖然脾氣急,說話很沖,卻是個粗中有細的人,知道今天天氣寒冷,兩個人從地窖上來時怕已經凍僵了,離開時便在屋裡升好了小火爐,又在爐邊溫了一壺李兆鳴喜歡喝的竹葉青。
楊正非於是找了兩個茶杯,給自己和李兆鳴各倒了半杯竹葉青,兩個人圍坐在小火爐旁邊喝了起來。
“兆鳴,你那天在梅花嶺,是不是受了內傷?”楊正非出其不意地問道。
“你怎麼知道的?” 李兆鳴喝了一口酒,淡淡地問。
“我怎麼知道?”楊正非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接着說: “我認識你至少也有六七年了吧,還在英國同住了四年,你平時是什麼樣子,我怎會不知道?“
李兆鳴拿起酒壺,給自己和楊正非添了酒,才笑着說:“隨便說句話,你就這麼義憤填膺的。現在已經好了。看你臉上的表情,你又在杞人憂天了?”
楊正非皺了眉道:“我總覺得那天在梅花嶺最後逃走的那個刺客,武功不但高強,而且有點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李兆鳴轉動着手裡的酒杯,半晌說道:“你也看出來了。那人的武功和我是一路的。我師傅一生只教過兩個徒弟,一個是我,另一個就是我師兄阮文忠,那天我中的“大迴旋掌”,只有我們兩個人會使。”
“那個阮文忠就是你被趕出師門的師兄麼?”
李兆鳴點點頭,又喝了一口酒。
“你若是和他交手,有勝算麼?”
李兆鳴沉吟半晌道:“沒有。我這個師兄本是個武學奇才,要不是沒有滿師就被趕出師門,現在成了江湖上的頂尖高手也未可知。我要勝他,除非用飛刀。”
楊正非開始端着酒杯在不大的房間裡來回走動:“你覺不覺得,他可能認出你來了?他會不會聯想到飛刀呢?現在巡警道和那宏的人可都在懸賞捉拿小李飛刀呢。”
李兆鳴笑道:“他就算是認出我來了,又能怎麼樣呢?天下不止我一個人會飛刀的。再說了,我們兩個是烏鴉老鴰一般黑,我劫獄,他行刺,量他也不敢去告發我罷。
楊正非仍在屋裡轉個不停:“我總覺得,有些什麼不太妥當的地方…他倒底是為什麼被逐出師門的呢? ”
李兆鳴拍拍身邊的椅子,所答非所問地道:“你說後天有重大行動,到現在還什麼都沒有告訴我。”
楊正非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放下酒杯道:“只不過是不想讓你在裝炸彈的時候分心。張大為叛變了。”
“什麼時候?”李兆鳴臉色雖然沒變,楊正非還是能從他的聲音里感覺到他的震驚。
“昨天夜裡被抓走的。巡警道的內線說,他給嚴刑拷打了一夜,最後供出了兩個同志的名字,他們今天早晨也被捕了。他現在不肯繼續提供革命黨人的名單,為的是等初七欽差大臣到了,好討價還價。”
“那上面的意思是?”
“除掉他。他是同盟會在太原的幾個主要負責人之一,如果等欽差大臣到了,他供出全部名單,同盟會在太原的力量就被一網打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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