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巴最新一轮冲突看来还难得消停。国际媒体和坊间民科评论员大部分被以色列的乱花迷了眼,他们都把焦点对准了以色列的“铁穹防御系统” Iron Dome 和那些绚烂如烟花的拦截照片,没有认真讨论这次冲突的深层动机,而这动机恰恰就是影响停火的主要因素。这次冲突的起因固然与 5 月 6 日巴勒斯坦抗议者与以色列警方在东耶路撒冷谢赫·贾拉社区发生的冲突有直接关联,其实最大的原因还是内塔尼亚胡。他希望借这次冲突转移国内选举失利的态势,意图再借“民族主义”情绪为自己营造继续执政的有利形势。 以色列的总统是虚位元首,最重要的工作是任命由国会根据宪法,通过选举产生的总理,治理国家的权力完全掌握在总理手中。以色列国会选举行比例代表制,成为国会议员的门槛极低。选举门槛为 3.25%,用汉狄法,也就是最高均数方法计算。议会中120 个席位由封闭式名单比例代表制选举产生。在大多数情况下,这意味着最小的政党规模可有四个席位,但在某些情况下,也有可能只会获得三个席位(因为 120 席中的 3.25% = 3.9)。最近一次选举中,十三个政党瓜分那 120 个席位,没有一个政党或组合能够占有组阁的绝对优势。
以色列宪法规定,选举结束后,必须在 48 天内组成内阁,如果 48天不够,可以延期14 天。内塔尼亚胡的利库德集团今年 3 月 23日赢得 30 个席位,成为本届选举第一大党,按规定开始组阁。由于利库德集团只有 30 席,加上其余三个理念相近的党派的 22 票也只有 52 席。其余两个未有明确表态的政党共有 11 席,但是这两个党派政见不合,估计无法把他们拉拢到一起。因此即使内塔尼亚胡能再争取 7 席游离票也只有 59 票。现在的情况是,直到第一个限期将至,内塔尼亚胡都未能成功组成内阁。假如利库德集团未能如期组阁,组阁的权力将转移到第二大党“未来党”手中,如果“未来党”仍然未能整合 61 席有效席位,组成内阁,总统将命令议会,任何一个议员能够整合 61 位阁员就通知他,否则将解散本届政府进行第五次选举。以色列的僵局是,自 2018 年底至今,两年内进行了四次选举,四次都无法顺利组成内阁。上一次协议利库得集团与工党联合执政,但是内塔尼亚胡没有遵守承诺,因此又要解散重选。在这个时候爆发了以巴冲突,无疑对内塔尼亚胡拖延组阁非常有利。 为什么说这次以巴冲突为内塔尼亚胡赢得了时间呢?原因是以色列近年由于大量人口从中东移入,因此人口激增。这些新移民大都是非常保守的犹太人,右翼思潮占了上风,所以以色列现在绝大部分政客和民众都是右派。但是这些右派之中又有两个类别。一部分人认为需要和平,愿意遵从当日的“以巴和约”,即以色列与巴勒斯坦国共存;另一部分极右翼人士则主张只有以色列一个国家,不准巴人建国,尤其是不能在约旦河西岸建国。内塔尼亚胡属于这一派,但是他从来没有公开表明自己的真正意向。他表面上没有反对“以巴和约”,但是一贯容许以色列人殖民约旦河西岸。美国以及众多国家一直劝谕以色列尊重“以巴和约”,不要这样做。认为以色列应该撤离西岸,回复 1967 年双方的原有疆界。内塔尼亚胡刻意玩弄民族主义,争取右翼民众的支持,因此不予理会。鉴于上述原因,奥巴马政府与伊拉克的关系相对疏离。2016 年,联合国安理会谴责以色列再次在约旦河西安殖民,美国三十多年来第一次没有行使否决权。但是上届的川普政府大力支持以色列和内塔尼亚胡,并在其任内将美国大使馆搬到耶路撒冷,进一步激化了以巴矛盾。 目前以色列国内已经形成一股强烈反对内塔尼亚胡的团结力量,他们的共同纲领就是:反对内塔尼亚胡继续执政。相较于此前的 3 次大选,3 月份的选举更像是一场针对内塔尼亚胡本人的“全民公投”,选民们似乎抛下了左翼与右翼的差异,只是想在支持还是反对内塔尼亚胡这点上分出胜负。与此同时,内塔尼亚胡还官司缠身,面临三项贪污、诈骗、背信的刑事罪行指控: 1000 号:收取本身是以色列公民的荷里活电影监制米勒汉及澳洲富商帕克的香槟和雪茄,为他们的生意提供便利,被控诈骗及背信罪; 2000 号:与《新消息报》老板达成协议,专门为他作正面报道,他则立法阻止其他报纸与其竞争,面临诈骗及背信罪控罪; 4000 号:向当地最大的电讯商“贝泽克电讯公司”提供五亿美元的“监管优惠待遇”,换取新闻网络对它的正面报道。被控贪污、诈骗、背信罪起诉。另一方也被控贪污及妨碍司法公正罪。 内塔尼亚胡在去年 5 月首次出庭之前,谴责相关指控是“捏造的、荒谬的”,声称自己是政治迫害的受害者,并将矛头直指他亲手挑选的司法部长阿维卡伊·曼德布利特。 最新的以巴冲突使得内塔尼亚胡从种种困境中看到了新的契机,所以他一定会紧抓不放,力求把事态尽量扩大,期望能够通过这次冲突对哈马斯的领导层及武装力量造成重大打击,以便在以色列右翼选民及政客中继续保持影响力。借打击外部敌对势力谋取个人政治声望的招数,内塔尼亚胡对此非常谙熟。2009 年与哈马斯发生冲突,因此上台,2014 年如是,这次故技重施,将事件扩大,凸显自己的重要性。 内塔尼亚胡敢于在这个时候兵行险着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他认为巴勒斯坦已经不足为虑。1973年,埃及、约旦首先与以色列讲和,沙地阿拉伯和阿联酋把矛头转向伊朗;伊拉克及叙利亚四分五裂,他们的主要敌人变成伊朗。加上川普又为他拉拢了杜拜等几个阿拉伯国家,为巴勒斯坦建国撑腰的国家日益减少,国际上支持巴勒斯坦人建国的呼声也日渐低落。以色列的外部压力大减,因此自觉可以为所欲为,于是通过不断楔入约旦河西岸,扩大殖民来讨好极右民众。 但是教内塔尼亚胡始料不及的是,这次武力冲突事件引来西岸和以色列国内的阿拉伯人强烈反弹。以色列境内散居了约 196 万阿拉伯人,他们在这次冲突中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愤慨。以总统担忧地说这次袭击令以色列陷入内战边缘;比起外部危机,内战更加威胁以色列的存在。 但是,拜登公开声称“以色列有权自卫”,并且在周一 ( 5 月 17 日) 第三次阻止了本应由美国政府主导的安理会“和平协议”声明,无疑为内塔尼亚胡赢得了时间,把打还是停的决定权交到他的手中。 因此,以巴停火的最大障碍是: 内塔尼亚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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