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与老爸初次相识,到底是谁先起“色心”勾引对方的,一直是我家的谜。老妈的版本是:老爸刚毕业,分来单位时,就单冲她笑了一下。而老爸的说法是:单身的他下班喜欢打篮球,老爸一上场,老妈准在那角落里瞅他乐,他的那拨球友都看出来了。还有呢,老爸无意中说他喜欢听“蓝色的多瑙河”,第二天起,单位午间广播就开始播放这曲子,连着播了一个月,让老爸对当时兼职“广播员” 的老妈的真实动机,不表示怀疑还不行。
自我懂事以来,他俩口子一谈及这问题,总能争得个脸红脖子粗。可惜我当时不在场,没法做个见证什么的。再看他俩斗嘴的劲,估计也分不出胜败,看来我家的家史在这一段上也只好打打马虎眼了。不过根据老妈 “劣” 迹斑斑的光荣史,我心里还是觉得老爸的可信度大些,当然这只能是在心里嘀咕一小下,要是给老妈知道,我的“苦难” 就可能没有尽头了。其实无论谁挑的头已经不重要啦,反正他俩共同“犯事作案”的证据确凿无疑,人证物证俱在-- 在下海棠,承接了他俩的基因,正继续在网上网下干着“滋事惹祸” 的勾当。
好了,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吧。老妈属蛇,因长在杭州,常在断桥边晃悠,晃多了,自然就沾了点仙气,飘飘然把自己幻作“白蛇娘娘” 转世,回头一看,老爸那书生气的模样,竟与那负心郎许仙有点神似,想起白娘子一腔痴情,盗灵芝,斗法海,自己最后却落得个被压在雷峰塔下,永世不得翻身。这千年的怨恨,老妈一想起来就憋气,就时不时地要替她出点。该着老爸这个书生,不得不为那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许仙,担当着他对全天下女人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
一个冬天的早上,象往常一样,老妈去菜市场买菜,顺带买些豆浆,油条做早点。回来伺候老爸吃完,收拾了碗筷后,就搬了把椅子,到阳台上边晒太阳边读报。老爸则捧着老妈给他沏的龙井茶,在通向阳台的客厅里,跟着电视一板一眼地学他的英语。互不干涉,相安无事,是老两口子少有的“和谐” 社会的场景。
约摸过了十来分钟,阳台上的老妈拍了拍手中的昨日的“钱江晚报” 开腔了:“你看,你看,人家写得多好,多有生活气息。”
老爸调低了电视的声音,问道:“你说的是哪篇?” 老爸总是报一到手,先睹为快,退休后,反正也没啥正经事,不作报告就多“学习”。
“就是这篇, “退休后的喜与乐”” 老妈把报纸放远些,眯细着眼,隔着黑边老花镜又瞅了一下,“是一个叫“一夫”的人写的,估计是笔名。讲的是一个老会计,退休后安心过着简单的生活,买菜烧菜,打拳闲聊。写得风趣幽默不说,最绝的是他还列了个退休老人每天消费的明细表,不愧是做会计的,很仔细,连菜市场里的价码都标得挺到位的。”
“噢,就那篇” 老爸不以为然地说,“我看了不觉咋的,不就是一篇豆腐干一样的流水账嘛。” 老爸说完,摁了下遥控器的按钮,又把电视声音调回到和原来一样响。
老爸的态度显然激惹了老妈,她把报纸往小茶几上一放,两眼凝聚成一线,锐利的眼光越过老花镜的上框,直射向客厅沙发上的老爸。“你这是什么态度?!” 老妈声音往上提了八度,把电视的声音严严实实地打压下去了。“别说,这五篇生活随笔里,我看就这篇写得最好,一读就知道作者很贴近生活,懂得生活。其他四篇都是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
老妈见老爸又把电视声音往上调了一下,根本不理她的喳,就起身走到老爸的面前,身子不左不右,只是刚好把电视屏幕给挡了。“跟你讲,你还这么不谦虚。你每天不务正业,不问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你知道个啥?!每天就知道读书看报学英语。就说这英语吧,你都学了多少年了?海棠出国就开始攻了吧,照这年头,就是硕博连读,那博士帽也早该到手了。而你呢,去年,在海棠家边上的公园散步时,那一对老外夫妇想跟我们聊天,把你吓得只是一个劲地说 “No English. We Chinese. ” 与其做无用功,还不如像那个“一夫” 一样,脚踏实地的生活。”
“好了,好了,别烦了” 老爸在沙发上往左挪了下,又看上了电视,“又不是什么大作,值得这样大惊小怪?有空看我也给你来一段。”
“嘿嘿” 老妈冷笑两声,“你要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我。。我的名字就倒着写!” 老妈太了解他的老底了,自信满满地说。
“真的?你说话算数?!” 老爸来了兴致,索性关了电视。
“哼,你要能写些有点现实生活样子的文章,我真会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一周后的一个黄昏,按惯例,老爸下楼去信箱拿报取信,老妈炒菜做饭。当老妈把饭菜弄上桌时,坐在沙发上看报的老爸,嘴向茶几方向一努,说:“哎,今儿有你一封信。”
“是海棠他们的吧,多久没写信了?!都是些没良心的。” 老妈边翻着那一迭报纸,广告,边唠叨。“咦,只有一封信,是钱江晚报给你的。”
“就那封,你拆吧。” 老爸仍在读他的报纸。
老妈好奇心特重,老爸外面交往的信件是她经常喜欢“偷看” 的东东。一打开,原来是一封编辑部来信,上面简明扼要地写着:一夫同志:你的“退休后的喜与乐” 一文被本报录用,现寄上XX元稿费,望今后继续支持本报。此致,敬礼!
见老妈读后,坐在饭桌旁,好半天没哼声。老爸起身,踱着方步,前来就餐,稳稳落座后,喝了一大口黄酒,笑着对老妈说:“怎么样?钱归你,你的名字什么时候写给我看?”
“去去去,你还想吃饭吗?!” 老妈挟了一筷红烧肉塞进老爸的嘴里。
那个周末,老妈与我煲电话粥时,讪讪地说:“唉,这把我算是栽到你老爸手里了,没想到那天他还装得这么像。” 顿了一下,老妈话锋一转:“不过,我也算见识了,没有生活体验的人居然也敢写生活,你说这些文人的东西有啥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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