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新闻上说美国老牌杂志 “ 读者文摘 ” 在美国也加入了申请破产保护的行列,心里是一阵失落。虽然几家著名的报刊已相继倒闭,可是还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曾经最畅销的家庭杂志竟然也难逃被 PK 出局的惨境。想当初在她鼎盛辉煌时,在美拥有五百五十万份的订阅量,三千八百万的读者群。还营销全世界,涵盖至少七十个国家,有五十个版本,二十一种文字,她的译文又让四千万的外国读者感受其无穷的魅力。想当初,自己也该算那外国的四千万分之一吧,如果他们把盗版的读者群也囊括在内的话。 记得读大学时,周末最喜欢做的事之一就是美美的在睡个懒觉起来后,蹬着自行车,穿梭在被两行粗壮的法国梧桐树护佑下的湖滨路,一路直奔紧靠西湖边的外文书店。周末的心情是愉乐的,就像身上点点跳跃着的,透过斑驳的梧桐叶子洒落下来的阳光。 那时的外文书店外表很普通,一幢灰色死板的水泥楼,位于湖滨路 56 号,好像一共有三层。一楼是公开对外的,卖的是各式英文杂志报刊还有许多学英语用的磁带和准备四级六级英语考试的参考书,我一般都不去那儿。最吸引我的是她后面那个不起眼的边门,一出那儿,沿着楼后的水泥台阶往上,直达顶楼。在进门前的入口拐角处,总有块醒目的警世牌矗着,上书:外国人止步!在杭州这个安逸自得的旅游城市里,外国游客不少,照顾和讨好他们之处,大街上是比比皆是。只有在这儿,看到那个牌牌,总能让我偷着乐一小会儿,好像有种国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攻守同盟的快意。这个不能挂牌的书局,不知何人还给她起了个雅致的名字的,叫 “ 内居书店 ” 。估计我们那个时代,那个城市,想出国的热血愤青们都知道这个去处吧。 内居书店其实就是一个大厅,中间是几个大台子,上面堆满了各式素面朝天,印刷粗陋的盗版英文书。那架势,现在想起来有点 Costco, Sam’s Club 的味道。来这层光顾的人,一眼望去,基本也和书长得差不离,灰灰的,瘦瘦的,大多还是四眼,在书堆里摸索着,镜片后的眼神却难掩内心的饥渴,仿佛想把一桌的廉价书都给生吞活剥了似的。
这儿的书极便宜,是我们这些人穷心不穷书生们的最爱,而我最爱的又是其中的盗版读者文摘。 盗版的读者文摘是合订本, 3-4 期码成一册,厚厚的,好像才要价几元人民币。虽然没有彩页,印刷纸张粗糙,可是文字绝对是原汁原味的。每次见到有新的一期出来,都让我有种淘到宝贝的欣喜。 喜欢在那个慵懒的午后,书包里塞着刚买的读者文摘,新英汉字典,和一袋采芝斋的五香橄榄,在难得空闲的学校阶梯教室里找个窗边的位子,沐在暖暖的阳光里,享受读书的乐趣。喜欢把每个生字都弄懂,自在地品味作者用词的妙处。书页边上的留白里,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典上的各种解释,蓝色的圆珠笔的字迹,尽量谦恭地挤在一起,点点滴滴,纪录了悄然离去的无忧时光。当然,最令我心挂的还是是文摘本身的内容,文章平实而轻灵,笑话短小又精悍,没有好莱坞大片戏剧般的大喜大悲,只是平常人家生活中的真情流露。仿佛不经意的娓娓道来,却在不知不觉中把人的心给牵走了,就似口中的橄榄,舌间的滋味早已印记在脑子里,一生难忘了。 于是,床头的盗版读者文摘越积越多,需要查找的生字是越来越少,用了很少的钱,学了最快乐的英语。终于有一天,我不得不告别那些书,飞越太平洋,来到了书中描绘的熟悉的陌生世界。打拼的日子是忙碌的,再也没有含着橄榄捧着闲书的闲暇心情了。只是偶尔去看医生,在那漫长的候诊的时间段里,我还是忍不住从那一堆花里胡哨的杂志里,挑那个我的最爱。惊叹她的正版原本也是光滑明艳的,虽然内容还是如以往一样的令人心动,但是不可抑制的,总是钩起我对远在家乡的,那些伴我走过青葱岁月的盗版文摘的思念。 才短短的二十年,回忆中的世界似乎已变得如此老旧不堪。 E 时代节奏是如此匆匆,印刷再快也赶不上网上的滚动新闻。信息,真真假假;人物,虚虚实实,每分每秒地更新着,让人目不暇接。如同卓别林的第一部默片喜剧 “ 摩登时代 ” 里的那个在流水线上工作的可怜人一样,看着传送带上越来越快出来的东西,我们手忙脚乱,而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 记得读者文摘曾有过自己为之骄傲的口号: “ 美国在你口袋中 ” (America in your pocket) 。 估计现在他们不得不无奈的叹一声:原来世界躲进电脑里了。燕来叼走了昨日黄花,只是这只E燕是不曾见过的新品种,它无处不在,让人欢喜让人忧。没有电脑,似乎我们都无法维持正常生活了。电脑上一切都来得那么快,弹指之间,货买了,银行去过了,每天层出不穷的精神快餐或垃圾,让人食到味蕾麻痹。自主的思想越来越少,因为太忙了,又似乎不需要,喜悲忧思,由网络牵着走,如梦似幻,飘忽诱惑,如吸毒后那种让人上瘾的感觉。只是偶尔的夜深人静,似乎还能听得自己内心的渴望,仿佛被遗忘在一个孤岛上,呼唤着它原本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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