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 命是前世修来的, 命好命坏由不得人, 就象前世行善还是造孽也由不得人一样. 我们村婆姨最好命的众口一至都推凤娥和乃叶. 繁女虽说是婆姨里最有出息的, 可这婆姨和汉不一样, 家里家外, 男人娃儿才是她们的正经事. 撇了男人, 只顾自家飞出去攀高枝儿, 婆姨不婆姨, 汉子不汉子的, 又连个娃子也不养, 这命怎能算全合呢? 村里的婆姨们要再细比呢, 凤娥的命又高乃叶一筹. 婆姨命好命坏要看三件事: 家境, 男人, 儿女. 凤娥在村里可是样样容不得人挑, 占了头一份的: 凤娥的公公是和华国峰一起打过游击的老党员, 老革命, 由于没啥文化, 一直在家乡这方圆几百里转游. 人家华国峰都成了天子皇帝华主席了, 他还守在山洼洼里闹革命. 如今天下太平, 他虽没大能耐, 但到底打过江山, 区上照顾, 就给安排了个公社卫生院院长的闲职, 反正也不靠他指导看病, 有个地方拿每月的几十块钱是正经. 男人七月子沾了爹老革命的光, 上了区卫校, 大小也算个中专, 毕业后在公社卫生院做医生, 每月也是近三十块钱的工资. 一家有一个挣公家钱的就已经让人够红眼的了, 这一下两个, 哪个人不听见就叹息. 新新的三间东房, 凤娥进门时自然是现成盖好的了, 虽在公婆正北房高台阶的下面, 可亮亮堂堂的, 眼见着就是小两口过舒心日子的地方. 低有低的好处, 两人说个贴心话儿, 常日子里笑笑骂骂, 也省得公婆看了碍眼. 家里人口也简单, 除了公婆, 就俩妹子, 一个十七, 一个十四, 早晚是人家的人, 要不是婆婆心肝宝贝似地舍不得, 家里早就利利索索地由七月子一门独挑了. 要说男人, 七月子也算是个出头的了, 是公家的人挣钱不说, 对婆姨也知疼知热的. 村上婆姨嫁进了门, 婆家再给买衣服那可是要等日头从西边出了, 可我就亲眼见着七月子拿着钱给凤娥在公社供销社买了件刚进的杏黄色的确凉衬衫. 村上穿那款式的也就亮娥一人. 凤娥那几天见天就穿着那件衬衫, 不要说村上的婆姨了, 闺女们见了都咂嘴呢. 乃叶虽说家境男人都和凤娥差不着几毫, 可这儿女命就显出高低来了. 乃叶是一溜四个闺女, 凤娥可是两胎全是男娃. 闺女五个十个, 象花象果的都不中用, 男娃只要不瘸不傻, 一个精细养好就行. 怪不得说这命是前世注定的, 要不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这一等一的好命, 谁家看白了眼也轮不到凤娥头上. 凤娥要说相貌在我们村闺女和小一辈的婆姨堆儿里可不能说是囫囵的. 她面皮粗, 黄, 嘴厚, 牙大, 身量高, 可腰低, 腿还稍有点弯. 虚岁二十三的人, 看着老面得很. 我开始差点儿叫大婶, 亏得很快搞清了辈分, 得叫嫂子或姐. 我自然就挑了那显得更亲近熟络的姐叫了. 凤娥学历也有限, 只读到初小三年纪就不读了, 一是大和娘觉着女娃读高了也是白搭钱和时, 二是她也没那精灵气儿, 自家也不想读下去了. 老辈人看重的女红呢, 她人比较毛糙, 做事不甚利落, 活也不抓眼. 这要说呢, 只要七月子欢喜, 旁人管他呢. 若拿巧鱼儿的命和凤娥的比, 真是一个金命, 一个草命, 可我见着凤娥哭的次数可比巧鱼儿多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