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环 …… 3/6/2022

前些年在我们这的一所中文学校教了几年书，学生基本上是马上就要上大学的高中生，所以上课主要是和他们天南地北地用中文聊天儿，尽可能让他们多了解些中国的衣食住行，风土人情。学校有课本，有点难度，但那不重要，就是用来当个话题引子。可是有一课的课文却让我左右为难了好一会儿，不知该怎么讲好。

课文的作者是个在中国留过学的留学生，讲他毕业几年后又回到北京的印象。文中他对北京的变化赞不绝口，从霓虹灯，广告牌，立交桥到摩天大厦，北京的变化之大，使他连母校都找不到了，赞美之情溢于言表。

我出生在北京，在那上学，工作，青少年时代基本上是在那度过的，自然对北京这个城市很有感情，可读那篇课文，却怎么也引不起共鸣来。小时候，我家就住在北京好多个“豁口”之一的旁边。那时候北京的城墙还在，所以趟护城河，爬城墙是我们那会儿的娱乐节目之一，城墙太高，当然不敢爬到上面去。六十年代末修地铁，城墙，城门一转眼就没了，却多了一条二环路，那是我这个年龄段的人经历的第一次北京巨变。现在护城河还在，但是很多年轻人都说不出为什么那条河叫护城河了，就像很多人不明白在市内坐公交为什么有宣武门，安定门站一样。

八十年代末出国，好几年后，直到九十年代中期才有机会回去一趟。那次真是把我惊到了，到处是工地，到处尘土飞扬，走到哪都能看见一座座崭新的高楼大厦，盖好的和正在盖的，用面目全非这个词大概一点儿都不为过。一次和同学聚会，他们给了我一个地名，可那是什么地方我毫无概念，于是同学说：问出租车司机，他们都知道。心说你挤兑我，我是北京人，土生土长的那种，你让我问出租司机？可又一想，我是吗？

以后再回去，也习惯了，除了还能说一口京片子外，就当自己是个外地人。

有一年到欧洲旅游，在罗马订了个城市一日游。导游是一位年轻小伙子，瘦瘦高高的，戴了付眼睛，显得挺斯文。当他给我们做景点介绍时，听得出来，小兄弟的业务不错，英语也相当好。有一段话我印象特深，他说罗马作为一个城市，两千多年来，其基本面貌没有太多的变化，要是当年的帝王们从地下走出来，估计还能认识路，因为很多历史性的地标建筑还在，也没有太多的现代建筑让他们迷惑，当然电灯和满街跑的汽车还是会吓到他们的。在这一点上，罗马并不是唯一的，在欧洲许多历史悠久的城市里多少都有这种感觉。

后来去过波多黎各，在首府圣胡安老城也订了个城市游。古色古香的建筑，昏暗的小店，狭窄的街道连小车对开都不行。导游告诉我们说，这是四百多年前西班牙人建的城区，马路上只能走马车。路边的建筑是私人的，但暴露在外面的墙和门窗还都是四百年前的样子。当地法律规定，粉刷，修缮这些地方得通过有关部门批准，必须得修旧如旧，颜色、样式一律不许有任何修改。

到西安去的时候，租了辆自行车，在保存完好的明城墙上转了一大圈，那个感觉真好。想起当年梁思成的旧北京改造计划里就有将北京的城墙改成城墙公园的设想，无语。罗马老城早就成为了世界文化遗产，而北京的申遗却被联合国打回去了，现在只好拿北京的中轴线申遗。想想太可以理解了，现在的北京，除了故宫、天坛、颐和园等几个古迹点缀在北京城里，从哪看也看不出个古城的样子了。现在，别说那些明清皇帝从坟里走出来认不得路，就是让老毛从纪念堂里走出来，除了当年他在那挥过手的天安门外，剩下的也一概不认得。据说当年还讨论过是不是要拆故宫，怎么说呢，连朱元璋那个小要饭的都没这么糟践过东西。

德云社的岳云鹏有一支成名曲：五环之歌。开始时的歌词好像只有“它比四环多一环”，后来又加上了“它比六环少一环”，不太清楚现在是不是又加上了“它比七环少两环”。小岳岳还年轻，要是能继续火下去的话，肯定还有机会唱“它比十环少五环”。

课还是要讲，跟学生聊聊这些事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