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權利 On Rights

首發於2018年12月“文學城”。再發於2020年4月“萬維”。

論權利 On Rights （1）

人類文明的進步史，就是在兩大領域的認知過程：一是對大自然，二是對人性和人類社會。

認知可以分成探索，認識，知識積累和更新，應用，及服務於現實生活，等過程。

對大自然的認知，產生了自然科學。

對人性和人類社會的認知，產生了人文科學。

人類歷史上產生了浩瀚的自然科學和人文科學的知識，及應用技術，思想，文化，文章文字等等。但人類文明所有的創造中，最重要的成就，在我看來，就是人們對權利的認知。

“天賦人權”是到目前為止，人類文明史上最偉大的思想和創造。沒有之一。

就像太陽照亮了整個太陽系一樣，“天賦人權”的思想照亮了人類的現代化進程。沒有“天賦人權”這個思想的指引，就沒有現代文明，整個人類到今天都還生活在黑暗的中世紀裡。

伴隨着人們對“天賦人權”這一偉大思想的逐步認識，民主的體制應運而生，並且迅速在全世界發揚光大，讓世界日新月異，不論這種改變是當權者還是被統治者發起，不管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是有意的或是無意的。

“天賦人權”的偉大思想，也是人類科學技術在近代飛速進步的動力和基礎。因為只有自由的靈魂，才能不斷創新，不斷超越。沒有“天賦人權”的思想，和它被社會各階層的廣泛和充分的接納，就沒有近代科學技術。

可以說，沒有“天賦人權”這一偉大的思想，就沒有“人人平等”，就沒有人權，就沒有民主，就沒有民權社會，就沒有科學技術和社會體制的現代化。一句話，就沒有現代文明社會。

人類的歷史，從人文方面來看，就是爭權奪利的歷史。權就是權力，利就是財富。

英文中的權利（rights），和權力（power），財富（wealth），三者不是同一回事。

中文裡，沒有相對應於英文 rights 的詞。也沒有相對應的概念。只是勉強翻譯成“權利”一詞。

日常生活中，中文裡的權利，常常指的是權力 （power）和 利益（wealth，財富）。跟英文 rights 的含義完全不同。

這是因為，在中國歷史上，權和利從來是不分的。權是形，利是影。權是主導，利僅僅是附屬品。有權就有利，就有財富，就有地位，就有了一切。所以，權和利，歸根結底，定於一尊的，就是權力。有了權力就是有了利益，追求權利就是追求權力。無處不在的“官本位”現象就是對這種現象最好的證明。

官本位的荒唐，俯拾皆是。譬如介紹大詩人李白，一定要先說“李白官至xxx”。直到今天，什麼付部級教授廳級和尚也常常可見。最近幾天（2018年10月），連續發生了幾起大學的學生會幹部大耍官威的事件。一位學生在微信群里直接給學生會幹部用@發微信，被其他學生怒罵，說某某學生幹部，也是你能直接@的嗎？一位學生會幹部在微信群里說，他在外受訓結束就要“慧（回）來”了。一位學生說“哈哈哈”，竟然被要求寫400字的檢討。官家和未來的官員們官本位思想之嚴重，之無法無天，可見一斑。

所以，在中文語境裡，來就沒有 rights 這一說的。只能把 rights 勉強翻譯成“權利”。但因為“權利”一詞在中文裡固有的內在的含義是權力和利益，英文的 rights，在今天中文的語境裡，就變成了權力和利益的同義詞，同名詞。也因為權力是根本，最後，英文的 rights 就簡化成了中文的權力。

正因為中文的語境裡從來就沒有過 rights 這個概念，而只有權力和利益，許多本來在 rights 範疇里很明確很基本的概念，到了中文語境裡，竟然沒法解釋得清楚。

相反，一些似是而非的虛假道理就像水銀瀉地，自然而然地滲透到了人民日常的思維，語言，和行為中。

譬如，“沒有國哪有家”這樣的說法，不僅官家極力宣傳，民眾也普遍相信。它甚至成了人們的口頭禪，和卡拉OK歌房裡的熱曲。其實，這只不過是君權社會的寫照。在君權社會裡，國家裡的一切，包括山河大地，包括臣民的生命，和臣民們所擁有的一切財富，都屬於皇室和朝廷，都是朝廷的恩賜。只是把朝廷換成了國家，民眾就稀里糊塗興高采烈地地接受了。

再譬如，把“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理解成每個人都要對國家（祖國）的興亡負責，而根本不明白這裡的“天下”和國家，朝廷的定義和區別。

結果是，今日中國遍地是“義和團”式的野蠻愛國。為了愛國，就熱血沸騰地用磚頭用鐵鎖，去砸開日本牌子車的中國人的腦袋。為了愛朝廷，學生可以“揭發”老師的“精日”言論。教授可以因為老人評價國家前領導人而對老人拳腳相加說是愛國。總之，為了愛國愛朝廷，人們不僅對自己擁有的基本 rights 毫無知覺，而且還野蠻地去隨時隨地去剝奪他人的基本 rights。

所以，用中文和中國人討論“權利”，尤其是個人的“權利”，是一件很吃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