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的枪法不太好(俞天任) 麦克阿瑟大帅爷命令索普准将去抓General Tojo(见《天皇的皇上有五颗星》),索普可能觉得抓一个知道了的人没意思,就叫手下的克劳斯中校去抓,自己则埋头去琢磨还要抓谁去了。 (巢鸭战犯监狱的正门) 克劳斯中校找东条也是费尽千辛万苦,俗话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东条压根就在自己家里老老实实呆着,哪儿也没去,等人来抓呢。 和别人不一样,陆军的东条英机和海军的岛田繁太郎两人从看到波茨坦宣言的那时起就知道这“战争罪犯”指的就是他俩,没指望过天照大神能保佑他们漏网。可是东条打算怎么办呢?像陆军大臣阿南唯几,东部军管区司令官田中静壹那样自杀以谢罪,管是谢天皇还是谢百姓,又没有那个勇气。不自杀嘛,又说不过去,那个“绝不活着做俘虏而受辱”的《战阵训》就是自己制定的,让别人都自杀,就自己活着?这么说也是陆军大将,这点自尊也还是有的,就是说还得自杀。但是活得好好的,自杀可太痛苦了,又不想自杀了。 就这么翻来覆去,“to be or not to be”,死啊活啊的拿不定主意。俗话说:“拿不定主意问别人”,那天就到陆军省去和陆军大臣下村定大将去商量。 这世界上能有劝人自杀的吗?下村定当然反对啰,理由是现在是国家投降,不是你东条某人自个投降,谈不上什么耻辱。再者说了,你不出头万一这责任跑天皇哪儿去了这可怎么是好?东条这下茅塞顿开,可算有了主见,点头哈腰地就离开了陆军省。 克劳斯知道了东条没跑,可还是找不到东条的家,因为他不好出头打听。想了一个办法,找到美联社,让他们出面去采访东条将军。完了再从记者嘴里掏东条的地址,反正都是美国人,估计能守住秘密。 东条一看到穿军服的美联社记者上了门,就知道宪兵也快来了。哼哼,这手本老爷用得太多了,所谓“宪兵政治”就是本老爷的专利,现在没问你们追究“知识产权”,倒反过来用在本老爷身上了,唉,这就叫拔毛凤凰不如鸡。就通知卫兵,说从此以后来的不是宪兵就说老爷不在家。 到了1945年9月11日早上10点,几个穿军服的美国记者又到东条家门口来了。卫兵就照通条吩咐的说我家老爷不在,那几位美国记者也好脾气,说那我们就在这门口等你家老爷,等到几点算几点。 11点,索普准将正式向克劳斯中校下达了逮捕东条英机大将的命令,克劳斯中校带了两个班人马,开着吉普就要出发,索普准将又叮嘱了一句:“晚饭前能回来不?” 克劳斯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回不来的理由,就说了一句:“No problem”。跨上吉普就走了。 下午两点整,大帅爷麦克阿瑟正式发表了逮捕东条英机的命令,索普准将向记者们分发了大帅爷的书面声明,这一下各国记者就像炸了营似的四处乱跑。美联社,合众社记者是有内部消息,早就在东条家门口守株待兔了。日本记者熟门熟路,也很快就赶到了,就其他国家的记者可怜巴巴地在大热天的太阳下面乱窜,有根本就跑错了方向,流窜到滨松市去了的(其实东条家在世谷田区玉川用贺町)。 三点刚过,这东条家门口的记者越来越多,东条看着这副架势知道宪兵要来大概就是今天了。于是吩咐太太和佣人回九州老家去。干吗?他还要演一场戏呢。 他太太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要路远迢迢地回老家?还说走就走,看样子要出事,就先在外面绕了一圈然后到对面的铃木贞一家里借了顶斗笠和一把手锄,在花园里一边给花除草,一边看动静。 (1948年11月12日战犯最后宣判之前东条夫人和三女儿幸枝在法庭外的树荫下读东条最后的信。) 这边东条穿好了全副勋章绶带的大将军服,腰上挎着军刀,进书房看了看他的准备:窗边的刀架上架着两把日本刀,桌子上放着短刀和两把手枪。一把是他自己一直带着防身的柯尔特22,还有一把是8月15日企图发动政变,夺取天皇的“玉音放松”录音盘,失败自杀了的女婿古贺秀正少佐留下来的柯尔特32。 4点02分,克劳斯中校到了。下面老冰就偷一懒,直接拷贝克劳斯的报告吧 “关于逮捕东条将军的报告,合众国陆军中校波尔·克劳斯。 ——到达东条宅时,将军正隔着窗子和新闻记者说话。我将部下配置于门口以后即请将军开门。 ——将军问我有无逮捕令。我说没有逮捕令,但随身携带了正式拘留命令。将军要求给与确认,我说先开门,进门之后再出示(合众国际社法兰克记者的报道中说科罗斯中校的原话是:“快开门,跟我去麦克阿瑟司令部”)。 ——东条将军身穿白衬衫,听完点了点头以后就关上了窗户,周围很寂静,所以能够听见插上插销的声音,但听不见向门口走来的脚步声。 ——下午4点19分,突然响起了一声枪声。站在我旁边的新闻记者对我说‘您的猎物自杀了’,——我立即采取强硬措施进入宅内。(和英国《每日邮报》记者斯坦福一起去的日本《朝日新闻》记者长谷川信雄则说:“一脚就踹开了门,同时掏出手枪朝天鸣枪示警”)。 ——东条将军的书房门也上了锁,我还是采用强制手段进去的。东条将军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是射中了左胸,大量的出血把白衬衫都染红了。看到我以后,将军还想举起右手握着的枪,在我大喊‘不许动’以后,手枪掉到地下。 ——我的任务是活捉东条将军,所以我立即让东条将军的警卫找来医生,但看起来喊来的日本人医生是想让将军想武士那样死去,除了洗涤伤口之外没有进行任何抢救行为。 (日本医生在救护东条英机时,东条英机在向《朝日新闻》记者长谷川信雄口授遗嘱) “——我把东条将军移到书房,下午6点25分我军军医赶到,诊断后说弹头擦过心脏贯穿左肺,没有生命危险。 (美军军医在抢救东条英机,请注意伤口位置) ——下午6点48分,在注射吗啡后抢救完成,下午7点将东条将军送到横滨的第98陆军野战医院。” 以上是克劳斯中校的报告,里面没有谈到的episode也不少。枪声一响,中校手下,警卫,新闻记者等一拥而入,忙成一团,这时看中校的手下是最有意思的:忙着在帮东条家打扫卫生。 怎么回事?要说美国人也可怜,历史太短,没见过世面,什么东西在美国人那儿全是纪念品。这会儿中校带来的手下们正忙着掏出手绢,到处擦东条的血迹,说是留个纪念。 一会儿救护车来了,来了两个军医,一个卫生兵,还有一个宪兵军士长。这军士长干吗来了?嘿嘿,出了人命,他得来调查不是。 军士长打开记录本,兴高采烈地就开始提问了。也不知道是在问谁,反正肯定有人回答。 “这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Tojo。” “有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Hideki。” “怎么拼法?”这回好像没有人回答,军士长也会找办法“H·东条就行了吧?” 接着又问:“他的军衔?” “陆军大将。” “大将?嗯?大将就这德行?搞错了吧?。。。。。。。,那他现在的职务?” 日本记者终于忍不住了:“你烦不烦啊?就写上‘前独裁者’。” “嗯,明白了。谢谢合作。”耸耸肩,军士长走了。 东条被送进临时设于横滨市本牧一丁目的大岛国民学校内的第98陆军野战医院的30号病房,立即就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但是当东条刚被推出手术室,等在走廊上的护士们有一拥而上,立即把东条给剥了个精光,连裤衩也被那些护士们抢走了。 还是美国人的“收集纪念品行动”。 至此,东条英机的演出结束了。 (东条矫健地步入军事法庭) 会不会有人说,老冰这是在打落水狗,知道东条英机是甲级战犯,就什么脏水都能往他身上泼? 不是,老冰说这是演出自有老冰的理由。其实大多数日本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8.15终战,自杀的日本军人不少。大多是因为觉得败战了,对不起天皇,向天皇谢罪。不管怎么想,也不管他们是不是战犯,起码是条汉子。 像松井石根,香港总督酒井隆等知道等待着自己是的死刑但也没有自杀,而是等死。不管他们是怎样的罪恶滔天,也算是准备了以命抵罪,老冰认为也是条汉子。 但是在9月11日大帅爷发出拘捕令以后自杀的,就不是东西了。那是畏罪自杀,想逃避审判。或者想嫁祸于人。像原参谋总长杉山元大将,原总理大臣近卫文麿公爵,东条内阁的厚生大臣小泉清彦陆军军医中将,文部大臣桥田邦彦等人的自杀就很为日本人所不齿。 虽然为人所不齿,但总还有自杀的勇气,东条就更不一样了,又怕被处死而又不敢自杀! 首先,想死什么时候都能死,为什么一定要等到美军宪兵到门口再自杀?是不是算好这时候有人来救? 其次,军人用手枪自杀,打的都是太阳穴,这点大家几乎都知道。可是东条大将居然不知道!他要打胸口,据说又不知道心脏在哪儿,找了个医生给他在胸口画了个圈。每天洗完澡以后由太太帮他重画。你看这是笑话,但据说东条夫妻做得十分认真,日久天长,鬼才知道这个圈到底出溜到哪儿了。 第三,东条是左撇子,而克劳斯中校的报告中说的很清楚,东条是右手握着枪。据她孙女东条由布子解释说,那是因为左手握枪不好打左胸的缘故。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东条自杀用的手枪不是他女婿留下来的那把柯尔特32,而是柯尔特22。而柯尔特22是除了打到要害之外打不死人的,甚至都不能贯穿人体。 所以没有日本人相信东条认真地想自杀,只是想表演一下:“瞧瞧,我也曾经自杀来着,就是枪法不太好,没成功”。 这几年,那个靖国神社问题的钉子户东条由布子到处想为他祖父翻案,但实在不容易。东条在日本也太没有人气,首先出来批判东条由布子的人物可能大家都想不到:鼎鼎有名的大右翼,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 石原慎太郎2005年9月5日在《产经新闻》一篇文章中说“连那位美军宪兵军士长都笑着说:‘大将就这德行?搞错了吧?柯尔特22打胸脯会死人?’,乘早把东条英机丢人的家伙移出靖国神社是正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