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维也纳的空气里,似乎永远飘荡着弗朗茨·舒伯特的旋律。这位 1797 年诞生于希默尔堡格伦德的音乐天才,用短短 31 年的生命,在故乡的街巷间谱写了无数动人乐章。他的一生,交织着贫困与才华、爱恋与失落、病痛与创作,如同他笔下那些未完成却已然完美的旋律,在音乐史上留下了永恒的回响。
一、纪念馆中的时光印记 
维也纳的舒伯特纪念馆,由出生故居和逝世故居两部分构成,是触摸这位音乐天才灵魂的绝佳之地。出生故居位于努斯多尔菲大街 54 号,这栋 16 户合居的公寓曾是舒伯特父亲开办学校的地方,1797 年 1 月 31 日,舒伯特就诞生在厨房的火炉旁。如今,一楼的展览通过文献、绘画和音频样本,细致地展现着他的成长轨迹。在这里,600 多首歌曲、重要的交响曲、合唱作品以及钢琴和室内乐的相关资料,诉说着他对音乐的无限热忱。 逝世故居在凯滕布吕肯小巷 6 号,1828 年 11 月,舒伯特便是在兄长家中在此告别了人世。馆内陈列的《岩石上的牧羊人》手稿,是他临终前的绝笔,笔迹虽有些颤抖,却依然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神性。 在众多展品中,有一件格外引人注目,那就是舒伯特的标志性圆框眼镜。这副眼镜见证了他无数个灵感迸发的瞬间,据说他常常戴着眼镜入睡,只为醒来时能立刻抓住脑海中闪现的旋律,伏案创作。还有一份泛黄的死亡证书,上面清晰地记录着 1828 年 11 月 19 日这个令人心碎的日子,31 岁的生命就此定格,让人不禁为这位天才的早逝扼腕叹息。 漫步在纪念馆中,耳机里循环播放着《冬之旅》的旋律,那低沉婉转的曲调仿佛将人带入了舒伯特所处的那个时代,感受着他的喜怒哀乐。《未完成交响曲》的弦乐低吟,如同来自地底世界的声音,叩击着人们的心灵,那是舒伯特对生命的深刻诘问。 二、日常点滴中的诗意与困顿 
舒伯特的日常生活,充满了诗意与困顿的交织。他的贫困是艺术史上令人悲怆的一笔,却也丝毫没有磨灭他对音乐的热爱。传说中,有一次他饿得实在受不了,便拿《摇篮曲》的手稿换了一份土豆烧牛肉。谁能想到,三十年后,这份手稿在巴黎竟然拍出了四万法郎的天价。这戏剧性的反差,仿佛是命运对他贫困生活的一种嘲弄,又像是对他音乐价值的迟来认可。 朋友们的接济是他生活中重要的支撑。诗人肖伯为他提供住所,让他能有一个安静的环境创作;画家库贝尔维塞为他留下了传世素描,画中的舒伯特低头蹙眉,指尖仿佛还沾着未干的墨迹,将他专注创作的神态永远定格。 维也纳的郊外,是舒伯特汲取灵感的源泉。他常常流连于维也纳森林的磨坊旁,听着溪水潺潺流淌,在菩提树下,《美丽的磨坊少女》的旋律便在他心中悄然诞生。他也喜欢在酒馆与诗人们对饮畅谈,兴致一来,便即兴为歌德的诗谱曲,《魔王》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一夜写成。那激昂又略带诡异的旋律,将诗歌中的紧张情节展现得淋漓尽致。贫困的生活从未扼杀他的诗意,反而让他的旋律像野玫瑰一样,在荆棘丛中顽强绽放。 三、与同时代音乐家的交往与影响

在 19 世纪的维也纳音乐圈,舒伯特与许多同时代的音乐家有着不同程度的交往,也深受他们的影响。其中,贝多芬对他的影响尤为深远。舒伯特对贝多芬充满了敬仰,1827 年贝多芬逝世时,舒伯特作为扶棺人之一,走在两万人的送葬队伍中。那时的他或许未曾想到,一年后自己也将追随这位音乐巨匠而去。他生前仅见过贝多芬一次,却将自己毕生唯一的公开音乐会安排在贝多芬逝世周年之际,曲终时他不禁喟叹:“我们还能向谁致敬?”贝多芬的音乐风格和创作理念,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舒伯特,让他在创作中不断探索和突破。 舒曼称舒伯特为“知音却未谋面的兄弟”。1837 年,舒曼在舒伯特兄弟家中发现了成堆的遗稿,其中就包括《C 大调交响曲》等杰作,他的发现让这些险些被埋没的音乐珍品重见天日,得以在世间流传。 肖邦与舒伯特同处一城,却因两人孤僻的性情而擦肩而过。肖邦崇拜莫扎特的清冷风格,而舒伯特则在民歌中燃烧着浪漫的激情,虽然未曾有过直接的交流,但他们在音乐创作上的探索,都为浪漫主义音乐的发展做出了贡献。 四、情感世界的悲欢离合 
舒伯特的情感经历,如同他的音乐一样,充满了悲欢离合。在他的生命中,曾有过几位让他心动的女子,而特丽莎·葛罗伯是他心中最深的眷恋。1814 年,17 岁的舒伯特被特丽莎·葛罗伯的歌声倾倒,为她写下了《纺车旁的格丽卿》,用优美的音符编织出一张深情的情网。然而,特丽莎作为纺织厂寡妇之女,最终选择嫁给了面包师,或许是现实的考量让这段感情画上了句号。舒伯特在信中哀叹:“她占据了我心中最深刻的位置”,字里行间满是失落与无奈。 1824 年,舒伯特将情感寄托于匈牙利女伯爵卡洛林,为她创作了《流浪者幻想曲》。但两人之间巨大的阶级鸿沟,让这段感情终究难以跨越。他的爱,更多的是一种对女神的膜拜,而非世俗的征服。 情感上的压抑与挫折,或许催生了《死神与少女》中那种绝望而又温柔的情感。乐曲中,死神轻抚少女脸颊的旋律,恰似舒伯特对命运无奈而又温柔的妥协,将内心的痛苦与挣扎融入了音乐之中。 五、病痛的阴影与生命的终结 
1822 年,舒伯特感染了梅毒,这在当时的维也纳并非罕见。19 世纪的维也纳,放荡的沙龙是梅毒传播的温床,而当时用于治疗梅毒的医用汞剂,毒性极强,反而加速了他身体的衰败。朋友们描述他“瘦如幽灵,衣领遮不住溃疮”,可见他所承受的痛苦。但即便在如此恶劣的状况下,他依然没有放弃创作,病榻上还在修改《冬之旅》,让《菩提树》那如同摇篮曲般温柔的旋律,飘进了寒冷的风雪之中。 1828 年深秋,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舒伯特喃喃道:“音乐不是幻想,是彼岸的回声……”随后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关于他染上梅毒的原因,或许与当时维也纳的社会环境有关,年轻的他在情感失落、生活困顿之际,可能在一些风月场所寻求慰藉,从而不幸感染。
六、贫困中的创作坚守与辉煌成就 
尽管一生贫困潦倒,舒伯特却从未停止过创作的脚步。他对音乐有着近乎偏执的热爱,仿佛音乐就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在狭小的房间里,在昏暗的灯光下,他常常通宵达旦地创作,将生活的苦难、内心的情感都倾注于音符之中。 他的创作成果极为丰硕,在短短 31 年的生命里,留下了超千部作品。其中,艺术歌曲是他的拿手好戏,600 多首歌曲奠定了他“歌曲之王”的地位。《野玫瑰》旋律轻快活泼,将野玫瑰的娇俏与坚韧展现得栩栩如生;《魔王》则以戏剧性的叙事,营造出紧张刺激的氛围,让诗歌在音乐的加持下更具感染力。他赋予了艺术歌曲极致的音乐表现力,将钢琴伴奏与诗歌意境完美融合,钢琴伴奏时而化作潺潺溪流,时而变成转动的纺车,时而又像急促的马蹄,开创了“声乐诗剧”的先河。 在交响曲领域,《b 小调第八交响曲“未完成”》虽然只有两个乐章,却被奉为神作。后世许多作曲家试图续写,却都以失败告终。它所展现出的“残缺美”,如同卢浮宫的断臂维纳斯,形式上虽不圆满,精神上却已然完整,给人以无限的遐想。《C 大调第九交响曲“伟大”》则以恢宏的结构,展现出浪漫主义交响诗篇的磅礴气势。 室内乐方面,《鳟鱼五重奏》《死神与少女四重奏》等作品,旋律如歌,情感深邃,深受人们喜爱。钢琴小品《即兴曲》《音乐的瞬间》开创了钢琴抒情诗体裁,对肖邦等后辈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七、跨越时空的影响力 
舒伯特的音乐影响力跨越了时空,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被誉为浪漫主义音乐的奠基者,打破了古典形式的桎梏,将个人情感与诗歌意境注入音乐之中,李斯特称其为“前所未有的最富诗意的音乐家”。 他的 600 余首艺术歌曲奠定了德奥声乐传统,启发了马勒、沃尔夫等众多作曲家。在维也纳,舒伯特已成为一种文化符号,市立公园矗立着他的雕像,金色大厅常常演奏他的作品,游客们在咖啡馆里,仿佛还能感受到与舒伯特相遇的错觉。 时至今日,他的许多作品依然在世界各地的舞台上频繁演奏。《未完成交响曲》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听众;《鳟鱼五重奏》那欢快灵动的旋律,总能给人带来愉悦的感受;《冬之旅》中的一首首歌曲,依然能触动人们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这些作品,如同永不熄灭的星辰,在音乐的天空中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舒伯特的一生,是短暂而又辉煌的。他在贫困与病痛的折磨下,用音乐诠释着对生命的热爱与对美好的向往。他的故事,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天才如何在逆境中坚守自我,用真诚的艺术打动人心。正如他所说:“我的音乐从我的痛苦与爱情中诞生。”这份诞生于苦难的音乐,跨越了时空的界限,成为了人类文化宝库中不可或缺的珍贵财富,永远在世间传唱。 2025年7月9日星期三维也纳石头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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