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跨界笛簫音樂會海報) 不知什麼時候,武漢三鎮有了諸多微型劇場,這些劇場設計別致,風格不拘一格,一般配有五十或百多人的席位,很緊湊,演員和觀眾面對面,形式生動活潑,互動性強,漸而受到推崇。 我曾被邀請搞過腦洞大開的“頭腦風暴”活動,也曾看過小型話劇,還有年終總結會議也在此處進行過。微型劇場在國外較為普遍,它多少有些承接高雅的功用,近年來,國內的藝術家以出國演出為榮,我因為與外交使館有些關聯,多次去觀看過這類劇場藝術家的作品,皆是高雅之至,但觀看的外國人並不多,估計贈票多送給華裔和留學生的緣故,出國演出多是頂級的音樂盛宴。儘管本人無法了解音樂高雅的內涵,但那種氛圍極有感染力。但有一次,中國話劇團在柏林演出話劇余華的《活着》,獲得空前的成功,那是一個在柏林三層的小型劇場,外國人極多,我注意到他們正裝出席。劇場屏幕上用中德兩國文字播放台詞,演出效果不錯。演出結束後,演員三次謝幕,獲得觀眾長時間的鼓掌,我那次同樣把手雙擊麻木,歷史的真實、藝術價值和演員嫻熟的台詞功夫,確實值得讚賞。 遠一點說,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中期,我曾觀看過一對德國男女合作的流動劇場,至今理解為類似國內的脫口秀,當然還有流行歌曲,遊走在德國各地的一些微型劇場。這對德國男女生育一個女孩米拉,周歲時我注意邀請函署名為父名加母名等於小孩米拉名,嚴格來說,算不上正式婚姻,也是一種生兒育女的男女合作模式。 還有一次,在德國的一個邊陲小鎮,記得這個鎮子有成吉斯汗軍隊在此駐留的標示,是不是這個“上帝之鞭”揮舞到歐洲最遠處,就不得而知了。我曾隨使館的代表,到這裡觀看過一次小型演出,是一位華裔德國人與當地人合辦的一個小小劇團,這次觀看的幾乎全部是小鎮德國人,他們依然正裝出席,禮貌而有次序地,演出尚未開始,他們在公眾場合交頭接耳小聲議論,不會像我們國內有些場合如菜市場般的嘈雜。 以上我對微型劇場的全部印象。 觀賞這樣一場金秋音樂會,演奏者之一的陳戈要邀我寫出感想。還以他曾為我的長篇小說《生命中的他鄉》寫過書評《從〈生命中的他鄉〉看雲夢澤蛟龍三渡劫》來索討文債,其實,無須他討要,我因有全新的體驗,有感慨要發。 這個金秋,是第一次受邀觀看音樂會,即“周可奇、陳戈跨界笛簫音樂會”。這是一個微型劇場,約莫五十至六十人的座位,地址在武昌和平大道上的綠地繽紛城二樓然也劇場,這個“然也”之名,頗有文化意味,告訴進劇場的人,你的選擇是對的,不錯的,給人以自信滿滿。第一曲名《因武而昌》,用音樂敘述着這座江城的歷史,它從武昌城迄今已有1800年,如要上溯,則應從西周盤龍城算起,就更加久遠了。經歷多少歲月,跨越一個個王朝,逐漸擴大,成為武漢三鎮,鼎足而立,因武而昌。現在這座飽經滄桑中部的大都市,依然氣勢如虹。 兩位演出者,周可奇先生是武漢音樂學院的教授,我國中南地區首位竹笛碩士,全國的最高獎“金鐘獎”,湖北省的最高獎“金編鐘獎”“楚天文華獎”“長江之春作品獎”等項獲得者;而陳戈先生則是畢業於這所名校,成為這座城市的著名主持人,後自創音樂工作室,去光谷動漫產業創業,中傳互動聲態音樂CEO等職,疫情期間聯合創辦武漢光芒室內合唱團。此刻,然也這個微型的舞台上,聚光下的右邊周可奇持簫而立,身邊音樂架上排着一排長短粗細不一的笛簫,檯面上放着一個歷史的見證者——塤。左側陳戈先生,樂器則要一些,鋼琴、合成器、長短不一的兩個話筒。不用多言,這已代表了這場音樂會的特質。 塤有八孔,從幽遠的盤龍古城響起來,慢慢的,笛聲悠揚,引出遠古這片土地上的先民辛勤勞作,繼而,電子樂器,節奏感十足,觀眾仿佛聽到先民南遷,雲夢古澤,水波蕩漾,荊楚大地,楚人趕着牛車一路前行,篳路藍縷,以啟山林,就在這塊蠻荒之地,創建了強大的王朝。簫聲和電子合成樂器激越的響起,金戈鐵馬,塵土飛揚,三國時代,梟雄割據,英雄輩出,孫大皇帝,因武而昌。水鄉澤國,長江漢江,滾滾東逝,一時多少豪傑,周陳組合,如泣如訴,用他們手中的樂器,把觀眾帶入滄海桑田演變的歷史中。辛亥革命,武昌首義,“奔騰急,萬馬戰猶酣。”音波迴蕩,民族危亡的激越之聲又起,隆隆槍炮,響徹雲霄,空中鏖戰,血濺大江,“保衛大武漢”成最高音符……剛剛坐定的觀眾,便被這段音樂譜寫的歷史深深吸引,一曲而終,沉浸在江城漫長歷史不能自拔,一時場地靜默,繼而響起熱烈的掌聲。 開篇大賺。 演奏者最為高妙之處在於,儘快讓聽眾從歷史回聲中“脫身”而出,讓觀眾自然過渡,用“故鄉”之情喚醒大家。“我驕傲,這樣的江城是我的故鄉,”於是,陳戈用春夏之際多雨的沙沙聲,讓觀眾駐足江灘,眺望如夢如幻的東逝之水。音樂里的故鄉,柔情似水,悠揚的笛聲,微風拂面,春回大地,楊柳依依。 我收到邀請函後,一直對跨界音樂會充滿好奇,下一個曲名《黃鶴樓下》,似乎可以完整的解答,黃鶴樓這座名樓,是因武而昌這座城最為重要的地標,歷史上多少騷人墨客,在這裡留下千古絕唱。而此刻的陳戈用他那渾厚的男中聲講了他在故鄉的一個青澀往事,懵懵懂懂的中學生陳戈,每日乘坐605的巴士來往,他時常見到了一個小姐姐與他同坐,心生歡喜之心,卻羞於表達,這樣過去了好久,有一天因車內擁擠,把他和小姐姐擠在一起面對面,他對她羞澀的一笑,也得到甜美的回笑,故事就此戛然而止。這個故事讓所有人心中一動,因為所有人皆有同樣的體驗,只是陳戈的故事湊巧發生在黃鶴樓下,就有別樣的韻味,還有他玩弄於手中嫻熟的樂器,與他往日的情感交織在一起,色聲香味之中使人感受的詩情畫意,還有一絲淡淡的失落。當笛、簫交織而起時,陳戈渾厚的嗓音緩緩吐出:“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周可奇先生顯然要奔放許多,在《親愛的》一曲的開場白中,他便大聲對着台下觀眾席呼喚自己“親愛的”,他們青梅竹馬,總角之交,有個小小的細節是兩個青春少年去存錢,他們戀愛了,就要海誓山盟就要白頭到老,就要從愛情生長發端處,慢慢的攢錢,兩人夢想着人生最為高光的迎娶。這樣的情意,與陳戈那青澀情愫更是對比強烈。 因此,觀眾反映強烈。 魔音之作變幻無窮,武昌黃鶴樓下有個《糧道街》,是武漢三鎮小吃雲集之處,整條街香飄四溢,聚集了人間煙火,先是由周可奇的小笛之樂牽引,再由陳戈奏出熱鬧繁華的場面,熱氣騰騰的街道,人來人往,歡聲笑語,人們大塊朵頤,音樂之聲撩得我讒蟲從腹腔而出,忍不住雙唇吮吸幾下,胃口大開。城市裡生活的人們早已忘了飢餓之感,這次被周陳組合的音樂喚醒。 從大開大合的歷史,進入小情小愛的小我和故鄉之中,再進入高潮的家國情懷之上,跌宕起伏,可謂一波三折,用音樂寫實之法,將場景描述得如此逼真,我在他們詩一般的講述之中,以及吹拉彈唱細膩描述之中,微閉着雙眸,耳邊生風一般的讓我腦海里呈現了漠北、朔風、茫茫草原上那秉持漢節,忠貞不屈的蘇武。 小情小愛是我們自身的感受,那麼大情大愛則應是宗教情懷。如果這句話讓倉央嘉措大宗師聽了,他會怎麼說?此刻周可奇正在闡釋這位大宗師人生過往,兩位音樂家開始一場用音樂與大宗師隔空對話的《那一世》。我身旁的一位寫詩的朋友,心念電轉,將大宗師的名詩錄下發給我:“轉山轉水轉佛塔,不為修來世,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上文講過,小微劇場最優的特質,就是演員與觀眾面對面的互動。周陳組合,顯然極為重視,這個音樂會,就有兩次生動的互動,一次是觀眾出題,由他們即興演奏,最後一排的觀眾,出了“奇幻”兩字,顯然讓他們為難了,依然嫻熟地演奏起來,我聽出了《天龍八部》配樂的元素,武俠之配曲,這倒是恰如其分的表達。隨我而來一位懂音樂的朋友出了“秋戀”兩字,此季正為金黃色的秋天,倆人同時說:“好奏”,曲調很快把觀眾帶入金秋,滿場飽滿的果實,發出陣陣清香,真是妙也哉。還有一個周陳組合互動,要求觀眾互擊“達、達、達達”的節拍,全場觀眾響應,只是拍擊有誤,全場笑聲雷動,好不開心。 
(周陳組合音樂會場) 本人見證了陳戈作為音樂人的成長,也見證過武漢光芒合唱團的創辦,他們不屈不撓的探索,正是我們這個時代需要的。中國幾千年來,是一個極注重禮樂的社會,當下強調平等,一直致力於消除階層的差別,現在卻社會層面的裂縫越來越大,人與人之間隔膜漸深,人的戾氣愈重。古人深知“禮”造成了社會的不平等,強調“樂”來和諧人生,以禮樂來治國,才能平穩過渡。而今我們當下,絕不缺乏音樂,但失去了“樂”來成為和諧社會的功能。周陳組合,跨界音樂,則是一次重要的嘗試。 特別是周可奇的演奏,指法乾淨,氣息流暢,音色醇美而富有激情。他不但研習竹笛,在簫、塤、巴烏、口笛、排簫、葫蘆絲等民族吹管樂上均有造詣。陳戈則在作詞作曲以及鋼琴領域所獲得的成果和建樹,讓這個組合成為絕配。 楚人留下濃郁音樂的傳統,有成語為證:“陽春白雪”“下里巴人”。下里巴人是音樂大會,必在空曠的廣場進行,一人唱而千人合之,而陽春白雪則是一歌而三五人合,這是高雅之曲,也許就像我們在然也劇場進行音樂會。可是用我的朋友的評價,這樣的音樂形式新穎別致“接地氣”“必會吸引人。”如此說來,然也的演奏,應該是一場介入陽春白雪和下里巴人之間的音樂會。 我想獨特就具備生命力,周陳組合必將風行開來。 2023年10月29日 翠柳街1號院 馮知明 1984年開始文學創作,曾發表了《扭曲與掙扎》(長篇小說)、《百湖滄桑》(長篇小說)、《四十歲的一對指甲》(長篇小說)、《雲夢澤》(長篇小說國內版)《生命中的他鄉》(長篇小說海外版)、《楚國往事》(歷史隨筆)、《楚國八百年》(大陸簡體版、海外繁體版)等作品,另有一套三卷《馮知明作品集》——《靈魂的家園》《對生活發言》《鳥有九靈》,台灣版散文集《童婚》,任3D動畫片《武當虹少年》1、2季(52集)總編劇。其各類作品共計500多萬字。 作為資深出版人,幾十年來曾參與過經典名作、通俗文學、武俠、故事、網絡文學等多種文本的編輯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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