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有如一个蕴藏丰富的宝库，把多不胜数的故事、传说一股脑地堆放其中。有些曾经惊天动地的大事件，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地被人们所淡忘。似乎是为了印证“古已有之”，偶尔会在当世出现某种现象，叫人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引导人们思考历史与现实的关联。最近“人民日报”的一篇文章《那么粮食怎么办？》就使我想起曾经读过的一篇旧文《大跃进奇闻拾屑》（《炎黄春秋》2008 年第8期，作者李凯源），那里面同样有一个“怎么办？”的问题，不过是“粮食多了怎么办？”。

该文这样写道：1958 年 8 月 4 日，毛泽东到河北省徐水县第八瀑河农业社视察......县委书记汇报，今年全县平均亩产达到 2000 斤，总产量达到 12 亿斤。此外，还要放大卫星，山药亩产 120 万斤，一棵白菜 520 斤，小麦亩产 12 万斤，皮棉亩产 5000 斤。

毛泽东高兴地问：“要收那么多粮食呀！你们全县 31 万人口，怎么能吃得完那么多粮食呢？你们的粮食多了怎么办呢？”“粮食多了换机器。”又问：“换机器也用不完，又不是光你们粮食多，你换机器，人家不要你的怎么办？”“那我们用山药造酒精。”“那每个县都造酒精，哪里用得了那么多的酒精啊！”“我们只是在考虑怎么多打粮食。”“也要考虑怎么多吃粮食呢，其实粮食多了还是好。多了，国家不要，谁也不要，社员们自己多吃嘛，一天吃五顿饭也行！”

之所以有这样的联想是因为月初才看到“人民日报海外版”发文《秋粮丰收已成定局》，文章撮要是这样写的：

随着秋粮收获接近尾声，近期全国各地频传喜讯：今年贵州秋粮面积和产量预计同比分别增长 2% 左右和 5% 左右；新疆粮食产量预计增长 10.8%，实现面积、单产、总产“三增”；安徽秋粮总产预计达 456.5 亿斤，全年粮食总产有望达 816.5 亿斤，超出预定目标……据农业农村部介绍，今年全国夏粮产量 2916 亿斤，增产 59.3 亿斤；早稻产量 560 亿斤，增产 14.5 亿斤。从秋粮生产看，不少粮食主产区实现增产，尤其是东北地区增产较多，秋粮丰收已成定局。全年来看，粮食产量将再创历史新高，连续 7 年保持在 1.3 万亿斤以上，粮食生产有望迎来历史性的“十八连丰”，“中国饭碗”稳稳的。

时隔不到一周，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却语重心长地谆谆告诫与会的党政领导干部“越是有粮食吃，越要想到没粮食的时候。我反复地讲，中国人的饭碗任何时候都要牢牢端在自己手中。决不能在吃饭这一基本生存问题上让别人卡住我们的脖子。”

也许是习总书记的话给“人民日报”的领导层灌了顶，该报很快就发表了一篇新文章《那么粮食怎么办？》。

读到这里，您也许会觉得，身后有余忙缩手，有时当思无时苦，可见总书记深谋远虑，高瞻远瞩。不过，细读全文才能深刻领会总书记的忧虑所在。却原来根据国土局最新的调查结果显示，“耕地面积还在减少”。因此总书记说“过去是南粮北调，现在是北粮南调。一些地方大把的良田不种粮食，要么建养殖场，要么是种花卉果木，那么粮食怎么办？”

话又说回来了，耕地面积减少，粮食却连年丰收，说明粮食田亩单产逐年提高，似乎没有什么可担忧的。总书记为什么说“决不能在吃饭这一基本生存问题上让别人卡住我们的脖子。”这样的话呢？查看一下近十年粮食进口数量可见端倪。

如图所见，中国粮食对外依存度十年来总体呈现上升态势。既说“十八连丰”，为什么进口量却持续增加呢？一个解释是国人消费水平普遍上涨，自家产粮食不够消费，所以要向外求购。还有评论家分析，进口粮食中有相当大部分用在了畜牧养殖业上。现实的状况是，所有进口物资包括粮食都要消耗外汇，总书记认为这样的花费不值当，所以重点批评了“不种粮食”，改种花卉果木的做法。

投资市场对于资本的逐利有普遍认知，农民的种植同样着眼于其效益。粮食耕地面积被养殖业和花卉果木所取代，原因大概也在于收益的差距。假如农牧渔业能够出口创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还说得过去。问题是从国家统计局的数据看来，农业总产值一直稳定增长，然而农产品出口总额最近两年却有所下降，据此判断，非粮食类农产品的增量还是以“内循环”为主。一方面是粮食对外依存度上升，由此消耗了为数不小的外汇；另一方面则是预期有高效益的非粮食类农产品并没有打开国际销路，未能展现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这样子“蜡烛两头烧”的境况亮则亮矣，怕不能持久，确实值得重视。据说中央农办已经表态，对于“一些地方存在耕地‘非农化’和‘非粮化’问题，务必坚决纠正。”如何落实，有待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