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晚,嘉定城外五里,蒙军营寨。 汪德臣与帖哥火鲁赤的帐篷在南面。蒙军规矩,主将的帐篷靠近敌方。 汪德臣的帐篷内燃起几十只蜡烛,蒙军将领们商量作战计划。 帖哥火鲁赤:“我们今天刚到,兵士们长途跋涉,来不及恢复疲劳。攻城器械,也需要时间检查修理。明天就攻城,恐怕难以成功。” 汪良臣:“兵贵神速。我们拖拖拉拉,只能给南蛮子更多的时间准备。” 多仁•丹增班觉:“水军过四天就到,我们何不等候水军到来后,从四面一起攻城,稳操胜算?” 汪良臣:“杀鸡焉用牛刀。就是攻不下城,水军来了再一起攻也不迟。” 帖哥火鲁赤:“我们不等水军来到就攻城,违反了可汗命令。” 汪良臣:“可汗并没有说我们一定要等水军来了,才能攻城。” 汪德臣:“据谍报,嘉定城内有一万宋军。以我们的兵力,攻下嘉定不会很困难。传我命令,明天卯时一刻(5:15 AM)造饭,辰时三刻(7:45 AM)攻城。” 嘉定城唾手可等,汪德臣不想让别人来争功劳。 二 蒙军营寨外面,南边密密麻麻布满鹿砦,据马。北面的鹿砦据马则很少。大队蒙古骑兵在南边巡逻,北边只有稀稀拉拉几个骑兵和步兵巡逻站岗。岷江西岸的平地,越往南越宽,越往北约窄。靠北的营地,不少就扎营在山坡上。 营地内帐篷之间相隔约五十米,大致呈南北直线排列,每个千户队伍的帐篷集中在一起。与其他队伍的帐篷,距离远一点。营地中间,南北东西向各留出一条大道。 蒙古兵的帐篷很打眼。用木头架子支成一个大圆圈,盖上毡子。一个帐篷住十个蒙古兵。帐篷外拴着两三匹马。 天气又热又潮,蒙军士兵大部分是北方人,在帐篷里脱得光溜溜的睡觉。上半夜热的睡不着,下半夜才慢慢入睡。 只有巡逻的士兵在营地内外走来走去。 三 丑时正点 (2 AM), 月明星稀,东南风呼呼地吹。 蒙军营地北面。临近换岗的时刻,大路口巡逻放哨的士兵昏昏欲睡,仍然努力睁。树丛中突然射来几十只箭,十几个蒙古兵吭都没有吭一声,就倒在地上。几个没有被射中的蒙古兵,心慌意乱,拿着刀,坐看右看。十几个人影一晃,扑上来,几只枪朝胸部肚子乱七八糟捅进捅出。 俞渊带领五十个骑兵,三百个步兵,左臂上栓着白带子,搬开鹿砦,拒马,也不呐喊,冲进营地。骑兵分成十对,向着那些瓦房,草房,草棚子奔去。前面的骑兵枪刺刀砍挡路的蒙古兵,后面的骑兵点燃火把,丢到房子上。火轰的一声燃起来,随着风,吹向附近的帐篷。铁火炮被引爆,发出一声声巨响,一颗颗大火球,从那些房子爆开,火星四溅,铁片横飞。 两百步兵五个人一组,冲到各个帐篷,把火把丢到帐篷顶上,帐篷里面。又冲到下一个帐篷,继续放火。碰到窜出来的蒙古兵挥刀就砍,砍那些光屁股更顺手。 另外一百步兵,分散开来,对着天空,朝四面八方乱射火箭。更多的帐篷起火。山包上的树木,也燃起一片片大火。 蒙军营地,到处是起火的帐篷,乱窜的士兵马匹。糊里糊涂挨了刀的蒙古兵,又糊里糊涂自己杀自己。很快清醒了一点,光屁股不杀光屁股,只杀有盔甲的兵。有盔甲的兵,有时候要杀光屁股,有时候又躲光屁股。光屁股蒙古兵不领情,追着要杀穿盔甲的蒙古兵。 汪德臣,帖歌火鲁赤各带着五百多士兵,从南面杀过来。这时,俞渊已经带着两百多活着的宋兵,从北面退出了蒙军营地。汪德臣尾追而去,前面小山丘的树林里,一阵乱箭射过来,身边十几个蒙古兵向后扑倒。不明虚实,汪德臣退回营地。 汪德臣回到他的帐篷,命令加固北面的防守,清点损失。伤亡了近两千人,烧坏了两百多帐篷,抛石机,云梯,对楼,床弩也烧坏了不少。 帖歌火鲁赤问:“汪帅,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攻城?” 汪德臣:“按原计划攻城。老子不上俞兴的当。攻进城内,只要有口气的东西,不管是人是鸡是狗,一个不留。老子要杀给泸州重庆看看。” 嘉定城迎春门码头,十只大船靠岸。俞渊带着兵马下船,对着站在城门外的俞兴咧开嘴笑笑:“把那些龟儿子烧安逸了”。 俞兴拍拍他的肩。 四 清晨,阳光斜照着嘉定城。城楼,马面向城墙,地上投出巨大的阴影。城墙上看不见人,只有旌旗飘扬。錐碟后面隐隐闪过刀光头盔。城墙外面空空荡荡,黑色的土地已经在开始冒热气。 辰时三刻(7:45 AM)三声炮响,蒙古兵涌出营寨。 走在最前面的是百姓,一小半百姓穿着自己的衣服,其他百姓穿着蒙军的服装,戴着头盔。 他们抬着,挑着木头,石头,泥土。拖着,推着云梯,洞子车,尖头木驴,抛石车。躲在百姓中的蒙古兵,不断用刀背,枪杆殴打走得慢的百姓。百姓后面几十米,步兵步步上前,盾牌竖起道道围墙,长枪竖起钢铁树林。骑兵在两侧和后面,缓缓而行。一万多蒙军,黑压压漫山遍野而来。声声鑵鼓伴着嚓嚓的脚步,死亡的气息浸透热乎乎的空气。 城上的宋军,注视着他们,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操纵抛石机和弩箭的宋兵,绳子在手,弩箭上弦,等候命令。 抛石机是一根长木棒,一边长一边短,绑在中轴上。短的一头是几十根绳子,长的一头是一根绳子编的网,装块石头。几十个上百个人一起往下扯绳子,长端向上腾起,把石头抛出。最大的抛石机是七捎砲,需要二百五十人拽绳子,石头重九十斤至一百斤。最轻的是旋風砲,五十人拽,石头重三斤。 射程最远的弩是床弩,宋军的床弩有三弓弩,三合蝉弩,双弓床弩。三弓弩是三张大弓装在床架上,三张弓的合力射出一支箭,射程超过五百米,贯穿力强。一支箭就是一只带羽毛的小枪。射出的弩箭有大蹶头箭,小蹶头箭,踏蹶箭。还有兜子弩,弦上有个铁口袋,装了几十只箭。 发射时一起飞出,犹如几十只寒鸦,号称寒鸦箭。 抛石机和床弩射出的除了石头和弩箭以外,还有火箭,霹靂砲,轰天雷。霹靂砲和轰天雷是里面装了火药的铁罐子,点燃引信后射出去。 进入抛石机弩箭射程,俞兴要举旗,命令射击。 元用:“前面是大宋百姓。” 俞兴举旗:“前面是已经死掉的大宋百姓。” 一块块石头腾空而起,打在人身上,粉身碎骨,骨头,脑浆和肠肝肚肺一起四处喷溅。打在云梯,洞子车,尖头木驴,抛石机上,打出洞,打断,打扁。火箭在木头上燃起大火,射在人身上,烧得嗷嗷叫。霹靂砲,轰天雷在空中,地上爆炸,铁块四处乱飞,打得周围的蒙军血肉模糊。一支支像小枪一样的弩箭,从蒙古兵,蒙古马前面的铁甲穿进,后面穿出。 蒙军更近时,弓箭和各种各样的轻型弩:黑漆弩,黄桦弩,白桦弩,跳蹬弩,木弩,冲阵无敌流星弩,野战拒马刀弩,一起发射。点钢箭,木羽箭,凤羽箭,二停箭,扑头箭,呼呼呼地飞向蒙军。川军还有蹶张弩,弓力可达1200斤。神臂弓, 用脚张弦, 一个人可以发射,射程可超过三百米。 蒙古兵前面的老百姓,没有遮挡,成片成片倒下。后面的步兵,骑兵,也接二连三的被箭贯穿脑袋,胸膛,腹腔,向后扑倒。蒙古兵踩着尸体,驱赶着前面的百姓,不断前进。 与此同时,蒙军的抛石机,弩箭,也一起发射。石头,箭,浸满人油的火箭,火球飞上墙头,飞进城内。城墙上,城内,到处是烟火,到处是打得头破血流,皮开肉烂的士兵,百姓。石头打在城墙上,把红石打出坑。当时的抛石机没有后来的抛石机力量大,准确度高,一下子也把城墙打不破。几十个血淋淋的头颅,也被蒙军用投石机抛到城墙上。 宋军在城上用麻绳结成网,上面悬挂麻袋,麻袋中装湿糠、马粪。城墙上有马面,上架木头或竹篱笆,面上悬挂湿毡子。此外还有各种材料作的档牌:竹立牌,皮帘,垂钟板,皮竹笆。这些虽然不能完全挡住打来的石头,箭,火球,但是减少了杀伤力,伤亡率。城墙上,城内靠近城墙的地方,都有皮水口袋,沙袋。哪个地方起火了,就近扑水,扑沙子灭火。 五 蒙军冒着密集的石头,箭和火炮,不断逼近。到了壕沟前面,百姓把石头木头泥巴推进壕沟,蒙古兵又把他们推进壕沟,冲过壕沟,来到城下。 一群蒙军用洞子掩护,攻到城门口,用里面的撞车使劲撞城门。洞子又叫洞屋,上尖下宽,好像房屋。 洞子下面是圆木叠成的车轮,可以在里面推着向前。外面蒙上用水浸湿的牛皮和铁皮,石头打不烂,箭射不穿,火攻也没有用。 另外几个洞子攻到城墙下面,开始挖洞。 滚木擂石火把火箭拿这些洞子没有办法。宋兵用鐵蒺藜攻击。鐵蒺藜是用寬一寸長一尺二寸的鐵條縱橫組成蒺藜狀,中间灌入生鐵。鐵蒺藜栓在绳子上,绳子套在轆轤上。一串串连在一起的鐵蒺藜,朝洞子砸下去。砸出洞,又钩起来,钩破一片片铁皮牛皮。再往下倒油,丢火球,洞子里的蒙古兵,高温中被浓烟呛昏。浓烟火苗从洞子洞口窜出,洞子跟着哗的一声散架。 与此同时,蒙军推着云梯,车梯,偏桥,涌到城下,用铁钩搭着城头,一窝蜂朝上面爬。 蒙军的鹅车,是一种带轮子的折叠云梯车,形状如鹅,车外面蒙上牛皮铁皮,士兵躲在车里。冒着矢石,推到城下,车里的蒙古兵从鹅头登城。蒙军的对楼,和城墙一样高,推到城下,蒙军从下面爬到楼上,直接从楼里冲上城墙。此外还有专门放火的火梯,和城墙一样高,对着城墙上的士兵放火。 宋军兵士,把滚木擂石劈头盖脑朝打下面砸。城墙前上方悬着狼牙拍,夜叉擂。狼牙拍是一块大木板,上门布满大铁钉。夜叉擂是一根大圆木头,上面布满有倒钩的铁钉。狼牙拍和夜叉擂栓在粗绳子上。绳子套在绞车上。 蒙古兵爬到半中央,宋兵突然放开绳子,狼牙拍夜叉擂掉下来,云梯上的蒙古兵没有地方躲,被大铁钉在脑袋上,肩膀上砸出密密麻麻的洞。云梯也被拦腰打断。宋兵又把狼牙拍,夜叉擂用绞车收回,再朝跟着爬上来的蒙古兵打下去。狼牙拍和夜叉擂上上下下,大铁钉上糊满血肉和脑浆,向上提的时候,大点大点往下滴。上面偶尔还挂着一两个头盔,也朝下掉。 宋兵不断把栓在绳子上的铁鸱脚朝下面丢,铁鸱脚有四个锋利的大弯钩,钩住一个蒙古兵,就朝上提。提到空中,衣服,裤腰带,盔甲上的皮绳子,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断裂。蒙古兵从半空中掉下摔死。运气好的,掉在几具迭起的尸体上面,只是摔昏,摔得半死,摔得内脏破裂,一时也死不了。裤腰带,皮绳子扎实的,脑袋,脸,前胸后背在云梯上,城墙壁上,摩摩擦擦,磕磕碰碰扯上城头。不管是身体哪一部分,从墙头一冒出来,等候着的宋兵就一枪戳过去,一斧头砍过去。 马面战棚里的宋兵,不断对准爬墙的蒙古兵射箭,投标枪。距离近,角度好,箭和标枪,从后背穿进,前面贯出。一个个蒙古兵,倒栽葱从云梯上掉下去。 火攻是攻城守城的武器之一。宋兵不断把火药箭朝下射,火球和燕尾炬往下甩。还有铁火床,是在铁板上捆上浸满油的草,往下槌,然后往上扯回。烧得城墙脚下,云梯上的蒙古兵鸡叫鹅叫。 对搭在墙头的云梯,靠近的火楼,鹅车, 对楼,宋军用大撞竿推,撞车撞,猛油火柜烧,突火枪喷火。大撞竿是用几丈长的大木杆,前端是大铁钩,铁叉或铁枪,后面十几个人抓住撞竿上的橫木,使劲推翻,推倒蒙军的云梯,火楼,鹅车, 对楼。或者钩住,让这些梯子进退不得,再用火烧。再不行也要把楼上的蒙古兵戳翻一串。 猛油火柜是一个铜柜子,里面装油,前面有喷火口,点燃后,用后面的卿筒鼓气,把火向前喷。 汪德臣骑马停在高北门前壕沟外面,看见几里长的城墙外,墙脚烈火浓烟,尸体重重叠叠,蒙古兵还在下饺子一样朝下面掉,嚎叫声撕肝裂肺。一个个庞然大物的对楼,鹅车,几分钟就起火,栽倒,轰的一声,散成一堆木头。汪德臣旁边的亲兵,不断被箭射中,他的脸色越来越青。 汪德臣挥挥手,四座柱子粗,板子厚的对楼,前面蒙着双层铁皮牛皮,厚厚的湿棉花被子,向高北门逼近。他的两边,密密麻麻的抛石机,弩箭一起向城墙上射去。前面,满脸满身涂满泥巴血液的蒙古兵,两人一组,一个人用盾牌掩护,一个人向城墙上射箭,同时不断逼近城墙。对楼慢慢靠近城墙,蒙古兵放下跳板,冲上城墙。下面的蒙古兵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跟着爬上对楼,涌上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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