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我第一次见到师妹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我与她的人生轨迹会有多次交集。更没想到我们最后的邂逅会给她带来天大的麻烦。
我开始读博的时候已近不惑之年,年龄虽然大,却是新生,所以被安排同另外一个新生共用一间办公室。初进办公室时,一个金发姑娘已经在房间里。她的年龄看上去比我的公岁也大不了多少。她埋头做自己的事,好像没看见有人进来一样。我当时想,谁怕谁呀,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这是外交对等原则。这以后的几个月的时间里,我们两人在一间办公室里各干各的,不打招呼,不说话,就好像另外一个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我们的办公室在大楼的一个角落,没有其他同学进来。有时,一个又高又帅(不知道富不富)的小伙子来找她。她就立刻跟他走了。有时,我的中国同学来找我,她连头都不抬。我的同学说,真奇怪,美国人一般都很热情,她怎么这样?是不是你老兄哪里不好得罪了她?
我们两人修的课程基本没有交集。她一般上3字头的课,我一般上4字或5字头的课。她上课的时候,这间办公室归我。晚上她一般不来办公室。而我因为住处是同别人合租的,办公室是学习的最好地方,所以晚上办公室也归我。导师组织的每周一次的讨论班我们都参加。她是本科刚毕业的新生,很少发言。很多时候我是真想发言,但是英语太差,等把想说的话在肚子里从中文翻译成英文时,早已时过境迁,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
学年末的时候我们的一位大师兄参加毕业论文答辩。师弟妹们也都来旁听。答辩过程中,答辩委员会的一个外系教授突然问了一个刁钻的问题。大师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了好几秒钟,场面十分尴尬。这几秒钟给了我组织语言的机会。 我鼓足了勇气用提问的方式把答案暗示给大师兄。大师兄顺势接过话题渡过了难关。
论文答辩后的鸡尾酒会上,导师当着大家的面跟大师兄说,你今天论文通过应该感谢乔治(我的英文名)。让我想像不到的是从来没跟我说过话的小师妹竟然端着一杯酒走过来说:“乔治, 谢谢你!大师兄卡壳时我们大家都为他捏把汗。现在大师兄答辩通过了,我们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
人生真是世事难料,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的这一问竟在导师那里留下了对我极好的印象,也让师妹彻底改变了对我的态度。此后,我们沉闷的办公室有了打招呼声,谈话甚至说笑声。在谈话中她还经常纠正我的发音,用词和语法的错误。
因为我课修得快,论文研究进展得也快,导师鼓励我尽快完成博士论文,提前毕业。这时,我的口语已经有很大进步,但是书写还有困难。意思能表达清楚,可是文字太简单,呆板,还常有语法错误。师妹这时自告奋勇帮我校对,修改论文。我写一章,她修改一章。一大本子博士论文竟然在三个月的时间内完成了。在我赶写论文期间,导师已经帮我联系好一常青藤学校的博士后(因为同时还教一门研究生课,名头是访问助理教授)。在欢送我的鸡尾酒会上,师妹再次举起酒杯。这次她是祝我前程似锦,马到成功。
借师妹的吉言,我在做博士后期间,还真有点小成功。一年之后,几家大学和研究所请我做报告。导师也把我请了回去。导师问我将来的打算,我说我已经同国内的原单位联系好,单位答应资助我买必要的设备。我希望回去后能用这些设备建一个研究所继续搞研究,这样我的学校也能在这个新的研究领域里处于国内领先地位。导师说,你做得对,你应该回去报效你的国家,你在中国期间我们还可以继续合作。
在导师的告别家宴上,师妹祝我好运并希望将来有机会再见。那时我想,我们恐怕从此天各一方,很难再有机会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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