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沟林场木头多得很，可是想用木板却不容易，因为没有把原木破成木板的电锯。要用木板还得用人工的大锯。就像童谣里说的：“拉大锯扯大锯”，师父在上面拉，徒弟在下面“扯”。

一年夏天，林场从外面请来了一师一徒两个大锯匠。徒弟很年轻，也就十八，九岁，我叫他小锯匠。空空的大棚里，小锯匠挨着我的铺住下。他对我挺亲近，大哥大哥的叫个不停。一开始我把他当作小孩待，闲聊中才知道小锯匠已有家室，老婆和孩子留了在百十里外的另一个林场。

过了大约一个月，有一天，小锯匠突然哭叽叽的跟我说：“大哥，我遇难了，救救我。” 他说，他是临时工，早已在原来的林场申请了转正。现在正是局里审批的时候。可是东沟林场的调度王继公给他鉴定时说他表现不好，不能转正。小锯匠说：“你跟主任关系好，请你替我跟主任求求情。” 我问：“你干得好好的，他为什么说你坏话？” 他支支吾吾的不肯说。我说：“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可管不了你。” 他实在没办法，才说出了实情。原来是小锯匠和王继公的情人小浪丫有一腿。小锯匠说小浪丫约他去上山，他鬼使神差的就去了。我说：“你小子活该，你撇下家里的老婆孩子不管，居然和小浪丫勾当上了。我不管！” 小锯匠苦苦哀求道：“哥哥救救我，如果这次我不能转正，这辈子就完了。” 还赌咒发誓地说：“我这次是一时糊涂，以后打死我也不敢了。”

看着小锯匠可怜，我动了恻隐之心，找机会跟主任替小锯匠 说情，但是我没提王继公和小浪丫的事。主任向大锯匠和其他人了解情况，大家都说小锯匠勤劳肯干。主任跟王继公说：“小锯匠转正的机会难得，他又不占咱们场的转正名额，你能办就给他办了吧。” 王继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把给小锯匠的鉴定改了。

小锯匠终于转正了。他从局里办手续回来时给我带来一双皮鞋。我百般拒绝，他说：“哥哥如果不收就是瞧不起我。” 盛情难却，我收了。其实这鞋我穿不了。我的脚是41号，鞋是39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