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寒冬的夜晚,寂静的山村里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把人们从睡梦中惊醒。第二天人们发现老吴哥家的取暖炉子爆炸了。炉子和连接的火墙是砖砌的,砖被炸散。好在爆炸力不大,正在炕上睡觉的一家四口只是受点皮肉之伤,并无大碍。
这案子并不蹊跷,因为人人都知道老吴哥有个不共戴天的仇家:刘木匠。刘家和吴家曾经是邻居。本来,两家之间有一道树条做成的栅栏。后来,两家处得十分亲近,几乎像一家人一样。刘家有好吃的一定要送给吴家一碗,吴家也照样回报。两家的孩子年龄相仿,经常串来串去一块玩。为了来往方便,两家干脆把栅栏开了一个口子。
常言道“亲戚远了香,邻居高搭墙”,拆墙就犯这条了大忌。林区的夏天没肉吃,要想沾点荤腥全靠养鸡。本来两家之间有高墙,两家的鸡都在各自的院子里互不相干,特别是各家的鸡蛋都下在自家的鸡窝里。高墙一拆,人可以来回走动,鸡也可以来回乱串,鸡在哪下蛋就没准了。自家养过鸡的人都体会过到鸡窝里捡鸡蛋的美好感觉。母鸡咯哒咯哒地从鸡窝里出来时,全家人都兴奋无比,抢着去检那热乎乎的鸡蛋。发现鸡蛋少了自然心里窝火。一来二去,两家为鸡蛋的事落下了过节。
一天,两家十来岁的男孩子为鸡蛋打架。吴家的孩子把刘家的孩子推倒在地,刘家孩子的头碰破了皮。没想到一个月后,刘家孩子突然喊头痛。一开始林场的土医生按照感冒给孩子治病,可是病越治越重。等到刘家千方百计地把孩子送到一百多里地外的林业局医院时,孩子已经奄奄一息。孩子的病被确诊为脑膜炎,但是来得太晚了,没过两天孩子就不治身亡。刘家认为孩子的死是吴家孩子的责任,到处去告状。但是因为医院的结论是孩子死于脑膜炎,与外伤无关,公安局和法院都不支持刘家。刘家不服,但没办法,从此就在心里深深地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因为东沟距离林业公安局太远,这个案子先由林场自己处理。林场成立了破案小组,主任把我从山上调下来参加破案(我的主要任务是做记录)。在勘察现场时,我们在炸开的炉子里发现了一块燃烧了一半并被炸开的树叉头。叉头中央有一个直径约一寸,深约六寸的圆洞。圆洞里面可以闻到火药味。 这个洞被炸开了一半,从剩余的部分可以清楚地看见木钻的痕迹。经测量,木钻的直径是35毫米。这个线索 把目标指向木匠房,因为全林场只有木匠房有一个这么大的木钻。木匠房除了刘师傅外还有个王师傅。王木匠没有作案动机,他证实没有任何人从他手里借用过这个木钻。 这样剩下的唯一嫌疑人就是刘木匠了。
破案小组审问了刘木匠。当把木叉头的钻孔指给他看时,他很镇静,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的架势,立即承认了事情是他干的。他说没人给他做主,他就自己做主,替他儿子报仇。他说他挑了一个很难劈开的木叉头,在上面钻了一个大洞,里面装了十五个二踢脚的炮仗药,然后用一个木塞把洞口严严实实地塞住。为了不让人怀疑,他还在上面砍了几个斧头印,让人觉得这个木叉头根本劈不开。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他把这个木叉头放在了吴家的柈子垛上。
审问刘木匠的时候,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老实讲,刘木匠对我不错。我刚到林场时是做打柈子工,每天要把大量的粗木敦劈成木柈。这活看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一开始,我不会抡那把十来斤重的大斧,经常把斧把磕在木敦上,用不了几天就把斧把磕断了。我去木匠房换斧把,刘木匠总说:别着急,我慢慢给你修,你正好借机歇歇。
不久,林业公安局来人把刘木匠带上手铐拉走了。后来听说他被判了十五年徒刑。我觉得这刑判得太重。林场主任说这是因为现在正在搞一打三反运动,他是顶风上,所以作为典型从重判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