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玉茗约他下班后到市文化宫见面,他如约而至。一见面,玉茗从挎包里拿出一方手帕交给他。他打开一看,湖水蓝的手帕上绣着两支山茶花,一支红色,一支白色。两朵花枝梗交缠,红山茶略高,白山茶稍低,就像照相馆里常见的男女合照。玉茗幽幽地说,她去日本的手续都办好了,下个月就走,这方手帕留给他做个纪念,在日本的路会怎样走下去,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结局他早有预感,所以并没有太大的震荡。他嘱咐玉茗在异乡要多加小心,常常写信回家,以免老人牵挂,语气淡淡的,丝毫没有诀别的味道。其实他知道,这一次离别,意味着将永远失去了她。但是他不想把这种情绪透露出来给她造成任何压力,决定自己默默承受这种刻骨的伤痛。这次见面的气氛很压抑,见面的时间也很短,为了避免相见无言的场面,玉茗出国之前,他搬回厂里的宿舍住,一直没有回出租屋。玉茗上飞机之前的一天,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出国前很多事要料理,所以一直没给他打电话。他说可以理解,自己怕给她添乱所以也没有打电话联系,然后大家在电话里互道珍重,他以为这一段情缘就画上句号了。
过了很多年,他才明白自己从来没有放下这段情。玉茗离开之后,有一段时间他简直无法写作,只要提起笔来,脑海里都是以往和玉茗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他向单位请了假去旅游,希望能寄情山水,舒解胸怀。在旅途中,他尝试写些东西,还是感到力不从心,写出来的文字干巴巴毫无生气,他以为自己灵感的源泉彻底干涸了,于是不再写,只是每天临帖学习书法。过了几个月,他的心情慢慢平复,感觉心中的郁闷完全化开了,观察生活有了新的角度。由于调到市文化宫,日常工作都与文化有关,他又开始了写作,用的还是“红山茶”的笔名。熟悉的朋友称许他的作品比以往更深沉,文字也更为简练。有海外的书报杂志转载他的文章,为他带来经济收益之余,还扩大了他的读者群。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他随一个官方团体到日本走了一遭,对这个令人又爱又恨的邻国有了一次感性的认识。在访问过的几个城市中,给他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京都市。他自己的分析是,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对他游览京都的心情产生了一定的心理暗示,由此反复折射出对京都市整体的细腻感受。
(沱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