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一听我要“借”他的灵动琴去战魔琴,果然拍案大怒,这一拍却正打在他手边刚把玩过的端砚上,一下碎成几块!天哪!这些年我从来不记得师父会什么武功!怎么偏打到砚台上?还能一掌打碎?那十几方砚都是师父历年的收藏,就像灵动琴一样,几乎等于他的命。果然,师父心疼砚台了,托起来对着断痕看了又看,这才扑打干净手上的石屑,两手纤长柔软,无划皮之伤。难道因为这掌上的功夫江湖人才送他“纤柔爪”的名号?看着师父的手,我不由把目光又转向被他最后扔在桌子上的碎块。超风在旁边还是只用冷眼静静地看着。
“你还好意思说借,借什么?偷不就完了!” 我就知道师父还有气,上次我偷着拿走他的琴,跟几个江湖浪人比试,就是想试试这张琴的威力而已。不是赢了吗?还亏师父器重我,要不早就清理门户了。
“师父,您老知道,那魔琴还在枉杀无辜的武林中人。您就让我再用一回灵动琴,战胜那魔琴吧!”我几乎在哀求他。
“不行!江湖恩怨与汝何干?我再问你:这位女子又是何人?”他指着超风说。一听问到超风,我稍显犹豫。师父一见更怒:
“汝以前虽愚钝,操守还是好的,现你竟然。。。” 我一听师父误解了,赶紧插话道:
“她就是传名武林的梅超风。” 谁知师父一听反更误解,霎时伤感起来:“雪松啊,就为了这张灵动琴,你居然找了江湖杀手来要挟为师吗?”
一听此言,我赶紧又跪下了:“师父!您误解了。”
这时超风一下飞到他眼前,冷笑道:“老先生,我不管你是什么爪,你再敢胡说八道,姑娘就让你见识一回九阴白骨爪!”
我又赶紧站起来拦住了超风。师父此时已近崩溃了,喊道:“王雪松啊,你可还记得这些年我对你的教养,为了这琴,为了。。。你居然。。。好吧,琴就在这里,”师父几步走到着窗前,双手使劲儿按着琴桌上的琴说,“你非要拿走,就让她杀死我吧!”我不禁奇怪,师父真得动怒了还是怎么的?这样会把琴按坏的。见我不敢动,师父又指指我和超风喊道:“你们要是不敢杀,就给我滚出去!” 听师父说出这话,我心绷得紧紧的,觉得超风瞬间就会扑过去,抓碎师父的喉咙。谁知超风却一拉我的袖子说:“走!咱们走。”
两匹马并行了一会,我忍不住又回头望去,陡坡上,杂乱无章的几块大石,似虎,似豹,又似天上坠下来的陨石,深深地扎入草丛,绕石而过的是一缕飘柔的浅溪。坡最上面疏竹野树之间,掩映着几间茅草盖顶的土坯房。不禁又想起了齐家坞琴韵家的篱笆院和那几间土房,它们何其相似!师父从来也没跟我说起过自己的身世,只记得父亲遇难后,他收留了我。
不知不觉地,又回到了来时的那个岔路,我拉住了缰绳。既然命该如此,我又何必与老天相争?超风这时正看着我,我无奈地对她说道:
“超风妹,我知道你一直厌恶我,对不对?我不怨你。没有灵动琴,我也只好死心了。这下好了,咱们可以分手了。” 看着眼前一左一右两条岔路,其实我心里好想跟着她走,走那条路都行。可真要这样,她肯定更瞧不起我了。
超风开口了,这时我的心像快要跳出来似的,“不行!”只听超风决绝地说道:“现在你得跟着我走!”
“什么!跟你走?到哪儿去?”
“去找魔琴!”
我怎么也掩盖不住自己内心的惊喜:“超风啊!都说你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谁知你竟然如此侠肝义胆,古道热肠!” 我怕她看出我的激动,赶忙拉缰绳转向一边,都忘了自己已经戴上青铜面具了。
“妖女,转过来!” 听她喊我迟疑着半天才转过身来,却又领略了一次她白骨爪的快捷,面具一下就到了她的手中!看到我满脸窘状,她忍不住笑了,原来,她的笑竟能这般的冷艳!只听她逼问道:
“说!我现在该称你为‘琴姐’呢?还是‘琴哥’?” 我不由一愣,超风已经纵马跑到前面去了。
几天之后,我跟超风终于赶到了鹰愁崖的对面。暮色中,那座悬崖还依稀如旧,石崖上面野树狰狞,荒荆诡异,无数老藤像醉蛇般的垂了下来,藤荫后面似隐似现,掩着一个阔似厅堂的大洞,洞深处蜿蜒曲折,必别有洞天,却看不太清。崖下面有一道十几丈宽的深涧和这边的石峰相隔。
超风忽然说道:“这涧中流水之声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我哪里敢说她以前就曾住过这里?
只见她越来越好奇,突然连抖缰绳,促马向涧边靠近,马一见下面的深涧惊得一声长啸,直立起来。可能是听到了马啸,突然对面洞中一阵乱箭射过来!只见超风的马前蹄刚刚落地,一只箭带着嘶声正射向她,我猛一带马遮向她的马头,箭却射入我的右腿。两个人一起跌下马来。
拖着伤腿好不容易才爬到一块大岩石后面,对面的飞矢也疏落下来。细看伤口,箭插入大腿,两头射穿,幸好并未伤骨。超风从不带兵器,顺手拔出我肩后背着的短剑,先小心把箭镞削下去,再抓住另一头的箭羽,一下把箭抽了出来。疼得我叫出声,超风早把食指压在我双唇上,一边摇头,一边小声说:“就这点儿伤,叫什么叫?”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月已升空。侧过头看,软软的微风不住地抖动着马鞍旁边的小草。超风呢?不知她怎么样?我忙抬起身子向篝火那一边张望,一动腿,疼得哼了一声,才想起箭伤。篝火那边,超风站起来了,月光中,看见她散开的浓发垂下来,好长好长。只见她还是像飘一样绕过篝火,来到我身边,然后紧贴着我,她躺了下来。我一时屏住呼吸,听她轻声喊着我:“妖女,抱我。”
“这不可以,我,我是男的。”
“我知道。”
月亮,从来都是诗人的宠物。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它最通人性。此刻的它,显然已看到大岩石后面在发生着什么,马上知趣地钻入一片过路的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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