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个小学老师:被打的 和 打人的(2015-07-01 09:57:17) 先说被打的老师。是小学一年级的一位女老师。 小学就在村里。原来是村里的祠堂。分东西两排房。东侧的房矮,是一二年级的教室。西侧的房子是正厅,高大些。是三年级的教室,和老师办公室。这个教室里,靠墙一侧,放着好几口备用的空棺材。 紧挨着学校,就是村里的公共坟地。祠堂门前很小的一块空地,就是我们的操场。操场就连着坟场。 村里的大人,也常常给我们讲学校里闹鬼的故事。什么吊死鬼面单鬼什么的。 对我们来说,学校是个非常阴森恐怖的地方。 我记忆中的开学经历是这样的: 我背着空空的草绿色新书包,妈妈给我口袋里塞了一把干红枣,我就高高兴兴地去上学了。 妈妈跟我说的经历是这样的: 我背着新书包去学校报到。一会儿就哭着鼻子回家了,说,老师说我太小,不让报名。妈妈就说,去和老师说,你六岁了,而且是正月里生日,生日大,能上的。妈妈就给我一把红枣,陪我去学校。学校离家就150米左右。到了学校,老师还是有些不相信。妈妈就说,他能数到100啦。我掰着小手数。老师才同意了。 可妈妈说的这些,我一点印象都没。可见,人的记忆有时是会骗人的。 我们的课桌,像这里的公园里的烧烤桌,长方形的。一边坐3个学生。上课时,得侧着身子向着讲课的老师。 教一年级的老师都是女的(也许,我又把男老师们都忘了?)。她们都漂亮白净,穿着整洁 (在农村,真是鹤立鸡群啊)。 她们也很和蔼耐心。手把手教我们一笔一划开始写字。 即使现在,我每次一笔一划地写阿拉伯数字时,心底总有一丝淡淡的甜美飘过。 开学后不久的一天下午,我们正在上课。突然,有人大声敲门。 女老师走去开门。只见门外站在一位中等身材但很壮实的中年男人。他怒气冲天,大声喊道:“钥匙呢?” 女老师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了过去。 但那男的没接钥匙。而是冲上来,“砰”的一拳,打在女老师的脸上。 女老师身子一歪, 那串钥匙,就落到了我们桌子上。因为我坐在靠门的第一张桌子。 老师的嘴角开始流血了。她掏出个白手帕,捂住,退到了教室的另一边。依然是一声不响。 我们害怕得索索发抖。有几个同学哭开了。有几个尿了裤子。 那男的冲到我们桌子旁,气恨恨地拿了钥匙。走了。
我们本能地知道,那男的,是这位女老师的丈夫。 多少年后,我们才知道,那男的,是我们公社供销社的主任,国家干部。他和我父亲熟。我曾和我父亲说起过这件事情。父亲听完后,骂了一声“狗X的”。 40多年后,和村里的同学相聚时说起这事,大家还心有余悸的样子。
再说说打人的老师。是小学4-5年级时的数学老师。 他是外地的。身材魁梧,腰板笔挺。应该有1米8。总是剃着平头,穿着黑皮鞋。脸上从来没有过笑容。 不知道是我们特别笨,还是怎么的,班里有好几个智力迟钝的同学,经常被这个老师打。 老师会把他们叫起,让他们站在教室里靠黑板的墙壁边上。动作稍慢,老师的黑皮鞋就踢过去。 我的小朋友殷百万,可能有智障。他邋遢成绩一塌糊涂又不善言辞。几个老师,包括数学老师,老是拿他出气。 (不知为什么,我到今天都怀有好感的小学同学,好像都是有些智障)。 一天,百万又被数学老师叫站到黑板前。老师一个飞脚踢过去,踢到了百万的下巴。百万顿时鲜血直流。可他也不哭,也不闹,还是傻傻地,歪着头,斜睁着眼,站在那。 数学老师也没停,照样骂骂咧咧。 我因为个小,小学到中学一直坐第一排,这就造就了我和这个数学老师的一段故事(到了大学,还排座。当看到我还是被安排在第一排时,就一个人跑去坐在最后一排了。这是后话)。 一天,就快要放中午学了。数学老师踢门而入。他一手拿着我们的数学作业本,阴沉着脸。 刚站定,他大手一扬,哗啦啦,50多本作业本从前往后,从上往下,飘落一地。 同学们个个鸦雀无声。他骂开了。大家的作业做得不好。 我想,反正不关我什么事(我的成绩历来不错)。加上快到中午,早就饿得有气无力了。就低着头,没看他。 突然,“砰”的一声,他恨恨地用尺子打在我头上。 我懵了一下。突然就站了起来,气愤地说,你为什么打我? 他也更生气了,说,你的作业做得不好。你放学后留下来。 这时,我的倔脾气上来了。留下就留下,你必须跟我说明白,为什么打我。 于是,中午放学后,我就跟在他后面。他去那,我就跟到那。他非常不耐烦。 被老师留下不能回家,是很严重的事情。家里烧饭喂猪等家务得弟弟妹妹去做了。还得叫同学给我带中午饭。母亲拿了一个小锅,盛满了稀粥,同村的同学就框里哐当地带了给我。 父亲当时还在大队里做大队长兼书记。听说了,就托人捎口信,说希望下午放学时,能让我回家。 这位数学老师答应了。估计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因为这个小学就在我们大队里。但到了下午放学,他还是没和我说明白为什么打我。我又跟在他后面。 他可能也真是恼了。就说,好,你不允许回家去。 我也说,不让回家就不回家。我就一直跟在他后边。他去那,我跟到那。天黑了,他去宿舍,我就站在他的宿舍门口。 父亲来了。去和校长和老师谈。把我领回了家。 父亲说,数学老师告诉他,我上课时不听讲,低头画汽车,所以,他打了我一下。 我说,老师撒谎。我没画什么汽车。我仍然愤愤不平。 我知道问题在那。为了节省作业本,我在每个数学题答案后面,画一条竖线,就接着写下一题的答案。没有按要求那样,空一行。估计,数学老师看了不耐烦。但我的想法是,只要我答对了题,就没错。 (那时,作业本7分钱一本。有时为了买一本作业本,得跟父母要好几次钱。我从小就脸皮薄,不喜欢求人。所以尽量节省用作业本等。也是在5年级,因为写作,我从学校免费拿到了一本全新的作业本,激动好几天)。 没过几个月,因为黄帅事件,学校开始了“反击资产阶级教育回潮”运动。 我们学生可找到机会了。大家开始写大字报。大家攻击最多的,是这个数学老师。 我想,我也一定写了。况且,他打我的事件,因为我的倔脾气,当时就闹得学校的校长和所有老师都知道了。 反回潮开始后的一天,学校的教导主任来我家,详细询问了打人事件。写了汇报。 等新学期开学时,这个数学老师就被调离了。从此再无音信。
多年后,我从大学回家过暑假时,在路上碰到了当年的教导主任。他说,记得小学时,我去过你家。有个老师打你弟弟了,对吧? 我不好意思地告诉他,被打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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