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盲点之二:替人思考而不是换位思考
在“下跪:捅到了华人的痛点和盲点”一文里,我指出了华人思维定式里的误区之一,即枉顾他人言行的缘起和意义,只按照自己的理解,来解释他人的言行,然后就义正辞严地按照自己的解释来批判他人的言行。这个错误在逻辑思维和逻辑推理中叫“偷梁换柱”。譬如,这次黑人白人的单膝下跪行为,一些大博名博连这个行为的缘起和所表达的意思都懒得去想一想查一查,就先按自己的理解,把它解释成“臣服”,“求饶”,“感恩”,“忏悔”,“谢罪”,等等,然后就脸红脖子粗地奋力鞭挞单膝下跪的行为。 同样的“偷梁换柱”伎俩,也见于华川粉们对“BLM”的讨伐文章中。譬如,华川粉之一就大叫大嚷:“黑命贵,华人的命就贱吗?”。看似义愤填膺正气浩然,其实是如假包换的“偷梁换柱”。BLM这个说法里,根本就没有“华人命贱”这样的意思。是华川粉自己发明创造了这个意思,再把这个意思按到“BLM”头上,然后就名正言顺地作正气浩然状。 这“偷梁换柱”的行为,有些人也许是因为认知的缺陷而无意落入了这个盲点。而有些人则是明知故犯,恶意栽赃,以便浑水摸鱼,来兜售自己种族歧视的阴暗心理。 在和网友的交流中,我发现许多华人存在着另一个思维定式,即“替人思考,而不是换位思考”。在这个思维定式里,“我是这么想的,你为什么就不这么想”;“我是这么做的,你为什么就不能这么做”。 譬如,围绕着“李将军的雕像该不该拆”这个议题,一些华人反对拆雕像的辩论之一是这样的:我们认为李将军的雕像是历史,是有纪念意义的历史性的东西,不能拆。雕像放在那里,还有教育意义,让人们了解历史。拆了,对你们黑人有什么好处呢? 在黑人要求拆除李将军雕像的祈求中,我们华人,尤其是新近移民来的华人,就是个第三者。我们没有亲身经历过黑奴们的悲惨,和他们的后代遭受的屈辱。我们无法切身体会到黑人社会对李将军雕像的真切感受。如果我们是稍微聪明一点的话,我们会说,我们是第三者,我们不能真切地感受到黑人的感受,不能全面地理解黑人的这个祈求,所以,我们对这个运动不予置评。如果我们是明智的话,我们应该换位思考,把自己设身处地地放到黑人的位置,去思考黑人的这个要求。要做到这一点,一个首要条件是,必须毫无保留地认同“人人平等”的原则,必须毫无保留地认同黑人和黄人白人,是同等的同样的人。如果不能毫无保留地做到这一点,那么,一切的有关黑人和黑人运动的评论,只能是偏见,甚至是歧视。 换位思考本来不是那么难的事,因为人人都有同理心 (empathy)。看到弗洛伊德被警察跪死的照片,更不要说看到那个视频和听到求饶的声音,正常的人都会对警察的行为愤怒,都会对弗洛伊德产生同情。因为我们能感同身受。我们能感到自己都呼吸困难。我们能感受到生命流逝的悲哀。 但为什么会有为数不少的华川粉,似乎对弗洛伊德被孽杀不仅无动于衷,还反过来觉得弗洛伊德是罪有应得呢?这在有关empathy的实验里早就被证实过:同理心的前提是“同”。我们对“同类”能够感同身受。同的程度越高,感受就越同越强烈。但对异类,我们是感“反”身受。异的程度越高,相反的感受便越是强烈。 譬如,看一个手被刀砍的照片或视频,如果这个手和观察者属于“同类”,观察者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手被刀砍了而产生痛感和恐惧感同情感。如果观察者是个白人,被砍的手是个黑人的手,观察者感受到的痛感和恐惧感同情就会降低。如果在看照片时,观察者被告知,这个手是一个罪犯的手,那么,观察者的痛感和恐惧感同情感也许就会消失。如果观察者被告知,这个被刀砍的手是一个罪大恶极的杀人犯的手,那么,观察者体会到的,很可能不再是痛感和恐惧感同情感,而是正义感和愉悦感。 所以,同样是弗洛伊德被警察孽杀这样一件事,如果观察者本来就十分歧视黑人而没把他当作自己的同类,那么观察者的痛感和恐惧感同情感就少了许多。如果这样的观察者再把注意力聚焦在弗洛伊德的犯罪前科,和他用假钞,拒捕等等上面并且把这些行为无限放大,观察者产生的,不仅不是恐惧感和同情感,反而是正义感和愉悦感。说弗洛伊德是“罪有应得”的华人不少。 所以,同理心人人都有,可一旦偏离了“人人平等”的原则,不能毫无保留地把黑人当作和我们是同等同样的人,同理心就失去了作用。人就会变得邪恶无比。因为给人贴上异类的标签,是很容易做到的事,而且是非常有效的消灭人们同理心的办法。希特勒对待犹太人,土共对待地富反坏右等,都是采取的这种办法。而这种办法,在华人当中更容易奏效。华人的传统文化中,一直是教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对此深信不疑的华人也大有人在。只要把黑人归为“非我同类”,那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歧视黑人,对他们遭受的不公不仅可以视而不见,还可以心安理得地去消遣,甚至享受他们被孽杀。而黑人是我们的异类的证据,那可是俯拾皆是啊。黑人懒黑人笨,黑人犯罪率高,黑人离婚率高,黑人单亲家庭多,黑人。。。。只要你想找,什么样差异都能找出来,以便证明黑人和我们不是同类。既然不是同类,那黑人遭受再大再多的苦难,也不会打动我们的心。黑人遭受再大再多的歧视,那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同样的道理,当一些华人把黑人视为异类来歧视的时候,他们也不把白人视为平等的同类来看待,而是当作高人一等的主子来膜拜,当作靠山来依赖,当作大腿来拥抱,把自己当成了二鬼子。因为一旦产生了“黑人非我同等同类”的观念,那么就一定产生了等级观念,就一定会找个比自己更强大更高级的族群来崇拜。欺下的必定媚上,媚上的也必定欺下,这是定律。 回到李将军的雕像话题。李的雕像该不该拆,主要要看受害者,即黑人奴隶后代的感受。而黑人后代的感受,如果我们有这个能力的话,必须通过换位思考而获得。不能站在我们自己的角度,按我们自己的理解,来推论出黑人“应有”的感受。要获得“换位思考”的正确结果,必须首先毫无保留地认同“人人平等”的原则,毫无保留地认同黑人和我们和白人是同等同样同类的人。任何对黑人的歧视都会导致认知和推论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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