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是具有传奇色彩的玛格南图片社(Magnum Photos)历史上第一位女摄影师伊芙·阿诺德(Eve Arnold),在44年前访问中国之后说过的一句话。 这位世界级的摄影师,其作品充满张力,既善于揭示不同主题背后的复杂人性,又有着横跨当代世界文化的广度。她与生俱来的悲悯情怀不仅体现于魅力与艺术偶像身上,也体现在工人、边缘化群体和普通人身上,因此也形成了名人与贫穷并置的作品特色。她反感摆拍,注重捕捉人物最自然的瞬间。无论是伊丽莎白女王二世、玛丽莲·梦露等名人,还是不同国家、不同族群的工薪阶层家庭,其拍摄对象总能闪耀出普世的人性。
她曾说:“在我看来,没有人是平凡的,也没有人是非凡的。”(I don’t see anybody as either ordinary or extraordinary) 她的足迹遍及世界,从前苏联、南非、阿富汗等地,再到中国。她与拍摄对象之间的亲和力与信任关系,从照片中的自然光线、人物动态中可见一斑,那是全人类特有的温馨和真实。 她本人在强调自己的摄影风格时是这样表述的:照片简洁,光线自然,不摆姿势,不加修饰,同时贯穿以“好奇心”三个字。 1966 年苏联之行,伊芙不顾危险捕捉到苏联政治犯接受“水疗”时的画面。其时,作为少数获准进入“铁幕”之后的少数西方记者之一,她正在参观当地的一家精神病院。据她描述:参观中克格勃的陪同人员突然被叫走了几分钟。她发现机会来了,便沿着走廊冲进了一间禁区病房。开门的瞬间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两名政治犯被注射了大量镇静剂,并排躺在浴缸里。她以最快的速度抢拍了几张,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原来的地方,她的心怦怦直跳…… 当然,这并不是她唯一的一次,为了记录真实而将自己置于人身危险之中。她曾经近距离接触了三K党和美国纳粹党。她还在上世纪80年代纽约犯罪率最高的时候乘坐过纽约地铁…… 无论从何种意义上说,伊芙都是一位敬业而又勇敢的摄影师。
伊芙一直想来中国看看。据说她自1964年起,每年都会申请去中国的签证,直到1979年中国封闭的大门终于打开,她终于得到签证,而且是以旅游者的的身份自由行!当时她已经67岁了。老太太带着两个大箱子到了北京,其中一箱全是胶片,另一箱是她为中国准备的“公关”礼品——牛排和奶酪。 今天的我们也许难以想象,1979年的中国可以开放到什么程度。那一年,伊芙两次进入中国,共历时五个月,行程约六万四千公里,全程只有翻译陪同,她可以几乎不受任何限制地自由旅行,从城市到乡村,还包括外国人难以抵达的偏远地区——西藏和内蒙古! 伊芙曾清晰地表达出她拍摄中国的意图,那就是:“试图深入他们的人性,表达出他们的生活,以及表面背后持续的特征。我想超越我们多年来一直看到的无休止的蓝色服装和自行车,尽可能多地报道中国的具体情况:用彩色来讲述我的故事”。 要知道,伊芙一贯擅长的,是黑白摄影。 从中国归来,她将自己的拍摄以《在中国》为名结集出版。那是一幅自然、完整、美丽的中国肖像,是44年前在这片广袤而多样的土地上生活的人们的真实经历,几乎没有雕琢的痕迹!
1980 年,她在纽约布鲁克林博物馆举办了她的首次个展,展出的全是她在中国拍摄的摄影作品。同年,她获得了美国杂志摄影师协会颁发的终身成就奖。1993年,她被授予英国皇家摄影学会荣誉会员称号,并被纽约国际摄影中心推选为摄影大师。2003年,她被授予大英帝国荣誉勋章。 有位世界著名作家说过这样一句令人印象深刻的话: “童年时,呵化冬天窗上的冰花一角,我们可以窥到庭院的一角,那也许是人生中第一次看到的最真切的景象,但如今却已安睡在我们的记忆深处,被眼前的光怪陆离遮盖得严严实实。” 伊芙通过她的作品告诉我们:她所看到的昔日庭院中的一角是怎样的。 在她的摄影集《在中国》里,伊芙发出这样的感慨: “那里有贫穷、有自私、有繁重的体力劳动,但人们有工作,有饭吃,那就是希望。” 她还提到了在中国的针灸,当时针灸缓解了她难以忍受的背痛。 她热爱中国,是一位有血有肉的人,有着我们共同的喜悦、恐惧与悲伤。 44年过去了,转瞬即逝的时代潮流带走了什么?又给我们留下了什么? 也许,当时的人们根本无法想象,44年后的今天,中国这艘“巨无霸”,终于被舵手引入了险象环生的激流之中。“有工作”在巨大的失业潮中变成了年轻人的一种奢望!“有饭吃”在愈发变得凶险的未来或将是一种无奈的现实!更悲哀的是,整个社会所蔓延的,是一种极度失望的情绪。这与44年前是何等巨大的反差! 不知伊芙如果活着,这位曾经热爱中国的老人会是怎样的感受? 进入到老年,伊芙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阅读,从陀思妥耶夫斯基到托尔斯泰。当有人问她是否还在拍摄时,她回答:“已经结束了,我再也拿不动相机了。”她的最后一张照片是1994年她的孙子来观摩她的摄影课时拍的。 2012年1月4日,伊芙在伦敦去世,享年99岁,距离她的百岁诞辰还差三个月。 她为我们留下的影像,是一去不返难忘岁月!
(文中图片引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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