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年纪大了之后,不容易被一些动人的事情触动。以前很令人感怀的事情,现在都木然了。这无关乎感性和理性的争吵,而是经验的累积使人变得容易通透,不会在一朵浪花下板结成一团伤春悲秋了。 但如果我们要诚恳地表达我们的灵魂,就要敏感而尖锐,随时被生活的深刻所吸引,被人类的命运的深层的东西所诱惑,这肯定不能麻木不仁,稀里糊涂,装出一副很深层的样子,那没用。 人生本就是一出悲剧,因为最后谁都一样,离开世界。你说你有特权,可以避免的,那就是个很好笑的笑话了。如果你坚信你不会和大家一样,那只能说你是个怪胎,需要心理医生的努力了。 我觉得死亡的心理是人的一种本能欲求,不是避免,而是某种顺应。人对自己的结局并非一无所知,之所以喜欢沉默,是因为太过现实和伤感,死亡吞噬一切,所留下的其实微乎其微。 每个世纪,每个王朝都有大量的人口出生和死去。绝大多数普通人在社会的眼中往往是毫无觉察地活着或者死去。历史就是这样通过普通人的脚在迟缓地挪动着,然后一些人有意编造出英雄和美人的故事,使人相信生活真有神奇之处,其实,每个人都是社会的蠕虫,日夜爬行中,毫无神奇之处可以表述。 不真实的,虚幻的我们的脑子实际上被各种力量所操纵,文明的教育说白了就是一种群体控制术之类的宫廷计,毫无神秘感,几千年也没多大变化。我们之所以很乐观,是因为有那种禁止悲观的潜规则。实际上,乐观是虚幻的东西。 有人觉得普通人的生活平淡生活很庸俗,晦气,只有超越了那些平头才能达到理想的境地。这种理想主义也是充满了激情的虚幻,有着好处和坏处的部份。好处是出吹,坏处悄悄忽略,人性自古如此,若是客观一些,这样的虚幻其实可以更美,更激情四溢,更具有人性的深度,虽然仍就是一个梦,价值因人而异‘ 汉语有其自身的迷惑,每个词,每个句子都是谜语。所以,国人的思考统称为迷思。说得越多,越像是画着一个人走不通的迷宫。我们称之为余味的,不过是这些迷惑的气氛所笼罩的世俗气味,如果你从这些云雾中走出来,这些云雾并没有任何价值。因为世界并不能因为没有衣服而显得不文明。都是人自己作的。 因为技术的廉价便利,使得每个人无需思索便可以口口声声,仿佛是科技开发了人们的声带功能,传达天赋,一些曾经只能是奢望的对大众演说的本事,似乎天生就会了,毫无畏怯之情需要克服。倒不如说,很多人大脑的神经突触因为技术的精细化的引诱而大量滋生出来,就像自己一出生就带来的东西。其实不是。 作为思索者,很难把自己局限在一个模式和套子里。因为,每一个模式和套子都关着一大批执拗的人,也许这就是安乐窝的客观说法。以区别不同?非也,心性如此罢了。因为过往的人生需要一个概括,你分辨自己不属于非思想的领域,自然就不属于某种非思想的群落。 最艰难的工作其实来自于人的内部,我们称之为自我分析的东西。因为除此之外就剩下行动了。自我分析其实从我们的幼年产生意识清晰之后就一直在持续进行,每当清醒的时候就开始工作了,没日没夜,一刻不停地进行。它会产生很多有意思的结果,一系列判断,以及,广泛的价值观。也会产生自私自利的顺从,谄媚和灰心丧气的悲观。自我分析是一种自我认定和自我否定的工作,既健康又病态。关键在于欲望和价值取向。好的话,可能成为超越性的人性,成为有巨大影响力的人。它是人生某种锋利的武器和盔甲。 无论如何,悲剧的人生现实,如果充满喜剧的内容还是蛮值得一过的。在语言的叙述中找到了心灵的脉动,应和着生活的旋律,天地为之旋转不息,那么,这早早的宇宙之旅不就正好提前开拨,何必等到死亡的时候进行呢?不是一回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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