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高速公路上的车像往常一样,不快不慢地,向前行驶。加州的晨曦渐渐地脱离海平线上的一抹红晕,露出光灿灿大圆盘,悬挂在笔直的高速公路的尽头,耀眼的光线从前方直射进来,斜照在珍妮的脸上。躲在挡阳板后面的一双大眼睛不得不努力地睁开一条缝,注视着前方。她从挡板镜子中看到了一双挂满鱼尾纹的眼睛,讨厌这样的感觉, 可是不得不眯起眼睛来抗拒越来越模糊的视觉,于是把方向盘抓得更紧。高速公路上的车流,像老牛拖破车一样地向前移动。有点委屈了这部花了很多积蓄买下来的宝马车。人说开什么车,就是那个车的性格。高雅,稳重,孤傲,保守,独身,美国这样的宝马女士还真不少。她颇像这样一位宝马女士。
一个小时后,珍妮终于下了405号高速公路,转到10号高速公路,右转再左转,太阳就被甩到了耳后。眼睛终于放松了。她赶紧舒展了绷紧了半小时的眉目。车里放置太阳眼镜的格子空空的,盖子张开着嘴巴,好像在问她,眼镜呢?珍妮看着不顺眼,抬手啪的一声把它关上。自从她去年眼睛做了激光去近视手术,眼睛特别怕光。她暗暗告诫自己,太阳眼镜再也不要乱挪地方了。她已经年过38了。脸上曾经的豆豆早就不知不觉地消失了,皮肤也变的暗淡了。。。一切带着年轻气息的特征都走了,唯有这黑色的披肩发还飘逸左右伴随着她。
拐过这几条小街,就进了高层停车库,一排排的车几乎停满了底层的停车位。珍妮把车停在第二层一个靠近楼边上的车位。车上的后视镜上挂了一条墨绿色丝带结成的白色兰花结。她把兰花结的花瓣摆弄得更饱满些,才停下来。然后,从包里拿出镜盒,对着镜子,向上拨弄了一下有点弯曲不够的假睫毛。她的脸庞在微弱的光线下,露出了皮肤上的少许灰黑色斑点,这样的皮肤瑕疵着实让她扫兴。于是从包里找出粉饼,对着黑斑的地方补拍了又拍,直到自己觉得差不多了,就轻轻地盖上镜盒,下了车。
自恋是这个年龄的女人自然而然产生的心理变化,珍妮自己未必感觉得到。她只知道,用一切可以用的现代技术,油彩,粉彩,粘贴等等,足以让瑕疵留在层叠交替的油画底层,而把人的精神提到一个崭新的高度,就像给感官打了一针玻尿酸。这种兴奋让她觉得她还是那个年轻貌美的珍妮,这对她就足够了。在珍妮潜意识里藏着的这种需求,快到了有些自恋的程度。
珍妮拎着潘多拉(Panda)牌子的小包,下了车。朝电梯口走去,下了电梯,她还要步行一小段路,才能走到停车库另一端的公司门口。一路上她见到几个公司的人,不算太熟悉,也就懒得打招呼,一前一后,自己走着自己的路。公司员工800多人,大部分是生产线上的工人,墨西哥籍,东南亚籍,印度籍,阿拉伯籍的工人大部分不太会讲流利英语,
就是会讲,也不会读。所以公司里专门雇了懂双语的工头,他们是这两种语言世界的桥梁。加州就是一个移民的“小国家”(白人已经低于人口的50%),为全美国贡献着三分之一的GDP。移民对美国的贡献在加州一目了然。他们居美若家,即保留自己的独特文化,又和谐地融入了多文化的生活。前些年中国海归的风浪把一小批中国人推向回归,不是因为文化的不适应,或是生活的不愉快,因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居美成家数年,具有绿卡或公民身份,更多的是基于个人的职业规划和梦想。海归到底对女人意味着什么呢?珍妮像所有中国居美的女人一样,热爱美国,对另一半的海归计划并不支持,但又无力阻挡这来势汹汹的海归大潮。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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