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珍妮把疲惫的身体卷缩在红色的沙发上。她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家里的。窗前的月光冷冷地洒在客厅里,一片银光照在被抛弃在地板上的名牌包包。一只鞋在在电视机前,另一只鞋可怜地躺在餐桌底下。她衣服也没换,灯也没开,静静地靠在沙发上。客厅里仅有的月光,也是那么刺眼。此刻,她把头埋在两臂间,不想见光。仿佛自己是一条穴鱼(cavefish)*,躲在洞穴里的淡水小溪里,抚慰自己惊慌的心。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把头埋在手臂里,在黑暗里一遍一遍地感受今天发生的一切。杰夫在她的视觉里一直散不去。她看到杰夫慌乱走出办公室的背影。她后悔她不该挣脱他的拥抱,她不该对他那么冷漠,她不该伤了他的自尊。。。,一切还能挽回吗?她还能面对一个被拒绝的同事吗?她后悔她早就应该用更强烈的信号或方式拒绝他,也许会对他更好些。可是她有选择吗?如果她可以掩饰情感的流露,如果她可以控制自己的暧昧,如果她抱定没有白头到老的婚姻,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但是,她是女人,她不能在爱的面前坦然处之。这一切不能怪她。
为着那棵早已枯萎的橡树,珍妮已经把爱关在了门外。可是,今天一切都变了。是她的犹豫把杰夫伤了。她忽然觉得,她都看不清这个世界了,更看不清自己了。
珍妮想到小栩,她的唯一可以交心的女友,于是拨通了她的电话:“小栩,我今天发给你的照片收到了吗?”
“是的,他就是。他胖了。珍妮,你真幸运!”
“哦,那他用的假名?那你对他了解多少?“
“我,说不清楚,了解多少重要吗?眼缘比什么都重要。我们不期而至,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尽管他用了假名字,但是这又何妨?起码我们的聊天很诚恳。”
“你是用感官来做判断的人,而我是现实主义者。”
小栩:“你也许说得对!这是我的性格。但是,你不要糊涂地自认为,你是现实主义者。你不是,我的大小姐,你是是鸵鸟,懦弱的鸵鸟。好吧,我不想多说,只规劝一句,不要再犹豫了。祝你好运!亲爱的老妹!”
小栩挂了电话。这回她真急了,痛痛快快地把珍妮说教了一通,为了珍妮,更是为着自己以前的犹豫而遗憾!她不想让珍妮也有这样的遗憾。
珍妮一早醒来就觉得前额疼,她意识到,是昨晚没吃晚饭造成的。她在床上翻来翻去,迷迷糊糊又半个小时,这时,开始觉得有点饿,一看钟已是7点半了。于是决定上午不去上班。她给比尔打了电话,说下午到办公室,这才从床上爬起来。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镜子里有一个她不太认识,却似曾相识的女人。蓬松的乱发已经没有往日的曲弯秀美。一撮留海挡住了她的右眼。眼袋轻轻的挂在细长睫毛环绕的,暗淡无神的眼睛下,嘴角和嘴唇勾画出一道下弯的丘陵,无色却丰满。她仔细地端详着这个女人。她好像认识她,那个曾经被初恋折磨的死去活来,心灰意冷,发誓独身一世的的女人。她有点怜爱镜子中的女人,调整了下弯的嘴角,把挡在眼睛上的乱发向后拢一拢,把头发高高束起。拍了拍没有血色的嘴唇,然后站起来,径直进了淋浴。洗浴完了,大浴衣随意地环绕上半身,她重新坐到了梳妆台前,用毛巾擦干了头发,开始做每日都要做的一套护肤护发保养。大概半小时后,她渐渐地找到了自己,镜子里垂头丧气的女人已经被改造成一个浓妆艳抹,充满魅力的女人。她自己都不能清楚,这些年她为谁着装打扮。想到这里,几分钟前溢出来的一丝高兴,很快被一缕愁绪覆盖。花红苦色,何处绿拥?又为谁容?
下午,珍妮来到办公室,丹尼尔告诉她,杰夫来找过她。
“他有没有说什么事?”珍妮急着想知道缘由。丹尼尔摇了摇头。
她把计算机打开,大概扫了一眼邮件。并没有杰夫的邮件。过了半个小时,电话铃响了。
“珍妮,你的FMEA好像有缺失。你要重做。你到我这里来一下。”
珍妮在门口敲了一下门,心里忐忑不安,谨慎地走进杰夫的办公室。
杰夫头也没抬,故意大声说:“你看看这个。没有列出真实原因。会上我不是说了吗,要列出真正的原因。”
珍妮显出一脸的不高兴,他应该为他昨天的举动先道歉,再来跟我谈工作。珍妮一句话没说,几乎要掉头就走。
“你理解我说的话吗?”杰夫继续说,没有抬头看珍妮一眼。
“杰夫,我认为我的报告没有什么大问题。”珍妮觉得杰夫在找茬,不愿意他这么对她,所已她生硬地回了他一句,心里冒出委屈。
杰夫抬头,正碰上珍妮倔强的眼神。两人对视着对方的眼睛。在杰夫的眼神里,折射出一股电流,哪种带着柔情和怨恨的电流,顷刻流到了她的心里。搅动着她的神经。而在珍妮的眼帘里有一片灰色的乌云包裹着失望和气愤。她不能面对杰夫,于是掉头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珍妮跌坐在椅子上,心情跌到了低谷。她昨晚对他的歉意早就在他怨恨的眼神中烟消云淡。她不能理解杰夫怎么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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