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个礼拜中国大陆新冠尘埃初定,世界疫情烽烟突起,我因为一些偶然的原因成了大陆某知识分子/中产阶级聚集网站的旁观者,真真切切目睹了一场以新冠疫情为主题的网上狂欢。
在这场对全世界,尤其是新加坡,日本,美国,韩国,意大利,乃至整个欧洲新发疫情的狂欢中,一个最流行,最令人无言,最无知无耻的词就是:抄作业。
自从新冠被带到海外,在以上国家引起越来越明显的疫情,大陆这个非常流行的网站上便出现了一波又一波的自我吹嘘,和劈头盖脸的质问:
“为什么日本不抄武汉的作业?” “为什么韩国不抄武汉的作业?” “为什么意大利不抄武汉的作业?” “为什么美国不抄武汉的作业?” “日本不抄武汉的作业,会不会引起千万人感染?” “意大利开始抄作业了,但只抄一半,有用吗?” “发达国家不抄作业,不是不想抄,而是抄不起!” “新冠在全世界大流行之后,会不会需要中国拯救世界?”
不是我危言耸听,以上都是某号称“注册用户人均九八五,收入过百万”网站的高赞和热点问题。 先说说武汉的作业吧。我不是专业人士,只以一个普通人的常识来试着分析一下: 可不可说,武汉的应对方法,也是一种抄作业?人类的知识,技术,管理策略,哪个不是前人经验方法的总结,经年累月科学研究的结果?
武汉抄的,是欧洲中世纪的作业 - 中国历史上,也曾多次瘟疫流行,但是除了清末和民国,没有过有组织的大规模物理隔离。但是欧洲从黑死病的时代起,这方面的经验和实践还是不少的;无差别的物理隔离,最原始,最粗暴,但实行得彻底,可能到今天为止,也是最有效的。
然而现代文明社会,讲究效益,却拒绝原始粗暴。原始和粗暴,是集权,低效,信息封闭,医疗资源缺乏的必然结果。比如武汉。
实事求是得说,在中国的国情下,封城不能算错,是迫不得已,但绝不是什么伟大创举。中国政府和国民可能不承认,但中国的平均医疗资源是有限和低效的。如果和发达国家一样,不封城而采取随时检测,有病治病的方法,那么全国的医疗资源会很快陷入匮乏甚至崩溃。与其如此,不如把绝大部分问题都集中在武汉,然后全国支援武汉,集中解决。换句话说,就是牺牲武汉保全国。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稍有常识的人应该能认识到这一点,并不会引以为豪。我有时候很好奇,在网上一片“中国政府执行力最强”“彰显大国国力”“日本,美国欧洲要完”的狂欢声中,持理性,现实观点的普通人占多大比例?
提到牺牲武汉,中国政府和中国人一提到“牺牲”这个词是最容易嗨的,只要不是牺牲自己的利益,乃至性命。被牺牲的,死了就算了,给个光荣称号,反正也不能说活,不能喊冤叫屈了。死了的人的家属,和各种被牺牲了个人利益的人,噤声就完了。
这个噤声,不只是政府的行为,而且是民间的:所谓吃人血馒头。拿武汉的医护人员举个例子,现在提到医护人员,立刻就是一百分的敬意,因为他们的牺牲,简直就要把他们捧成了神。但是,如果哪个敢抱怨,敢不牺牲,便立刻群起而攻之。其中不可言说的痛苦和不公,大概只要从业者自己能理解吧。
说句题外话,中国,武汉,作为新冠病毒首发地,作为世界性大传染的责任人,能奉献给人类的最好作业,就是关于新冠真实,完整的数据,比如传染源,真实的感染人数,真实的发病率和死亡率,以及疫情应对策略的认真,严肃的反思。
然而到今天,以上几点还都是一本糊涂账,没有一样能让世界各国信服到拿来作为科学依据的。
反而,古今中外,出现了第一批因为被封城而感恩戴德,民族自信心高涨,以至藐视全球,宣传要拯救世界的奇葩。
现在,日本,韩国,美国,意大利乃至整个欧洲,没有抄中国的作业,或是只抄了一半,人民基本上都在正常生活,医疗系统没有崩溃,没有大批人员死亡,股市虽然一片黯淡,但社会至少正常运转。中国却不能永远这么自豪的封下去,现在已经渐渐开始复工 - 武汉每天还有新增病例,各地基本上没有了(希望没有为了复工瞒报),还有一个就是海外倒传染:这种“带病生存”的状况,其实和世界被感染了的各国差不多,并且西方已经走在前头了。下面,该是谁抄谁的作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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