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写字了,不是不想,是不敢。在一个擅长进行隐性惩罚的社会,sound of science 不是偶然的。一天天一点点零碎折磨,抽象却有效,让我不得不开始考虑写日记,要不这么多精彩的段子,都给别人写了去,很不过瘾。只是自己从小就最讨厌写说明文,不喜欢写记叙文,只爱写那些行散而神不散的议论文。大概是因为思维太自由了,不喜欢受束缚,要怪也是能怪上几代的祖宗们过的太舒服自在了,把思维给惯坏了。
说来话长,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从三年前孩子换到现在的学校,就变得越来越闭塞,不愿跟别人有目光对视,不敢发出声音。在别人面前说话比蚊子声还小,拉琴都只敢拉半弓。看心理医生也没什么效果。 每半年去学校的例行谈话,甚至每天从学校回家坐在书桌前坐功课,浑身都蹦得紧紧的,让我这个当妈的看着就心疼,可又说不得,因为每次开学后不到两周她就变回那个放假前的刺猬,听不进说不得。三年前11岁转进这个学校前跳高能跳一米四,当时的老师都推荐她去学体育,现在十四岁了长高了一大截快一米七了却只能跳一米一,让人怀疑该学校的有些老师大概是从什么中情局或者是典狱长之类的地方毕业的, 不然怎么能把孩子吓成这样。只有我这当妈的天天揪着心。当地生当地长曾经泼辣活泼的孩子上学期竟因为不肯说话,口语不及格,导致瑞典语不及格。
只好尝试着换学校。不远处的蒙校据说是好学校,联系了说没什么问题,说必须填表然后见老师。不想影响孩子的自信心,反复问清楚保证不是面试,然后战战兢兢的填了表,从来不赌的我真的是很害怕。第二天去见这蒙校的老师,却在孩子面前明明白白的表明这是面试,然后跟我们说不行。 什么东西。不用说这边的学校也知道我们想换学校的事了,报复果然来了。这学期开学,其他课都是学生自己选座位,只有那上学期不知从哪里空降过来当班主任的名叫桑德拉爱立信的瑞典语老师的课,不肯浪费一点权利,要由她来安排学生的座位。于是高度近视每年都需要换眼镜的女儿被安排在最后一排边上。 揪心的是孩子一开始都不肯说是被安排在最后一排,却告诉我说,别的课我都选坐在中间,只有瑞典语,因为我不喜欢这门课所以就坐在了最后。有些后悔从小给她太多的尊重鼓励自由还看了这么多国产剧让她沾染了不切实际的自尊骄傲。鉴于她从上学期就开始说她不喜欢瑞典语课,我也不觉得奇怪,除了生女儿的气也没别的办法。开学第一周,因为女儿有一门课不及格,被安排见学校负责这几个年级的老师和这个教瑞典语的班主任,告诉她们女儿的视力情况请求理解,被爱立信老师告知这不是她的主意,是有四个人帮着她出的主意。前天的utvecklingsamtal,继续请求换座位的事,换来的是茫然的注视让我感觉自己的虚无。然后继续无比真诚地问我,“我该怎么作才能帮到她”。鉴于从我今年初开始进修开始她就一直给我打电话问我同样的问题,说怀疑我们孩子有自闭症让我抓狂,说她派遣过去的一个个最nice的女孩都没有效果都对我们孩子失去 信心,然后把我提出的一个个合理化建议,包括从一大堆社交小群中的一个给我女儿发一个邀请使她不会完全被排除在外,放在一边,然后继续无比真诚的问我同样的问题,我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是来这学校干什么的,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孩子以前呆过的学校,每次utvecklingsamtal,课桌上都堆满了孩子的书本练习本考试卷,该学校却只发一张纸让孩子填都做了什么和新计划,很抽象。孩子的计划里提了数学和英语,没提她不喜欢上的瑞典语和这老师教的另一门课法语。显然这激怒了这老师。因为事先她用把孩子安排在法语课第一排的事实来浑淆她把孩子放在瑞典语最后一排的事实的时候,我明白向她表示,我们人在瑞典,法语课的重要程度跟瑞典语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她在瑞典语上的不足会影响到她其他课程的学习和她跟别人的交往,这时她就用这来对付孩子,问孩子,既然你妈妈都说瑞典语很重要,为什么你在计划里不提瑞典语,我们孩子说不知道,然后剩下的二十几分钟里,有近一半的时间,她就这么一言不发的使劲盯着孩子。 孩子有时候也盯回去,有时候就盯着窗外。盯着窗外的时候大概就是那老师赢了。我很少看到孩子跟其他人有任何眼神交流,看来她不喜欢这老师已经到了极点。我是真的不知说什么好了,上次我就当她面说过孩子从上学期起就开始不喜欢她的瑞典语课了,如果她是个有爱心公正对待每个孩子的老师,是不会发生这种情况的。然后她继续诚恳地问我她该怎样帮助孩子,我便提到了孩子转学前的情况,怎样因为灵巧(duktig),因为上课问最多的问题问题而遭到老师们的喜欢。来这学校之前的全国统考成绩也几乎是满分。 然后这老师象抓住了等待已久的把柄,厉声对我们说,then change school。 我只好继续低声下气的解释,说这些不是抱怨学校,只是希望你们了解了更多孩子以前的情况会对解决目前的问题有帮助。
昨天是例行的家长会。先是七八年级的大会,这学校这两年扩张了不少,进了不少新老师。有一个奇怪的现象是我周围所有的地方都在扩张,想进的公司必定会在一两个月之内招进超过以前五年所进的名额。然后是各班小会,家长们提到了只有这个班学生的课堂出奇的安静,应该想想办法让孩子们活泼一些。这也是我的想法。不象以前的家长会,这次大部分时间都是那位爱立信老师在把持,家长代表的名单也是事先拟好的,没有商量的余地,让我联想到这老师安排座位的所谓“魄力”,她有了“魄”孩子们的“魄”大概就只能靠边站了。今早用淘米水浇花的时候又想到了这位老师,她这样的人大概是只能用清水浇花以保证没有任何异味的,她为花匠实在是孩子们的大不幸。这位仁慈的老师最后终于留了一点时间让家长们自由讨论,我就问旁边坐着的家长他们孩子晚上忙不忙,我们孩子天天拉琴跳舞每晚还闲的不行,成天闹着要计算机玩游戏,八年级了好像比三年级布置的作业还少,这到底是要考孩子还是烤家长,当然最后这两句话是我在肚子里说的。然后坐在前面的女士马上转过头来义正言辞,this is a good school,these are good teachers。 让我哭笑不得。不由联想起孩子在一年级时第一个学校的小朋友哎爸的爸爸,公开在家长会上给学校提意见 ,我当时都很震惊,可时候人家孩子一点也没受报复 :看来 甄嬛传 里咬来咬去的源头,还是那个烂皇帝。
临走让家长留通讯方式。看见有些家长当时就往手机里存号,心想最好有家长给我们打电话,只有别人主动孩子才敢跟人家玩。然后过去在几片纸上数了几遍,唯独没找到我们孩子的名字。二十九个学生,唯独少了我们孩子的名字。跟那爱立信老师提,要她把孩子的名字加上。预计的反映是不小心忘了,对不起这就加上。实际的回应是没关系,不需要。意思是你孩子的名字不需要在这名单上。我终于绷不住发火了,天下竟有这么为人师表的,可以想见孩子这两年多为什么变成这样。我们本来一个完全正常的孩子就是这样被你们快变成一个病人。I beg you, i beg you, have some sympathy, be nice to my child. She is just a child. 我的声音很大,剩下的几个家长这时也走了,我终于要来一只笔,把孩子的名字和自己的手机号工工整整地填到表格里,继续请求爱立信老师善待我的孩子,于是又是那句:then change school. 我气得结舌,对她说太晚了,you already brought her down.
我没有经历过文革,但可以想见文革里那些阴狠的打击报复,因为那些在这里是常态。每次吃鸡吃到鸡屁股的时候都想到当地人的心眼,她们的心就那么大。可是对孩子也这样,竟还是没有料到。前一阵看过一个电影,译名是"雪国列车",全球变成冰天雪地后仅剩的一群人,坐在一个分成很多等级的火车里围着地球不停转圈,能源据说是某巨头发明的永动机,最后被发现,他们实际上是把小孩子们从小就变了性(情),然后捉一批放到车底去做那些机器的一部分。我参加过这里小学暑假前在露天的活动,放眼望去,学前班的孩子都在笑,年级越往上笑容越少,要说是让功课压的吧,天天两点多就放学了,基本就没有作业。记得我们上初中还是疯跑大声叫大声笑的年龄,她们七年级以后已经没有权利使用校园,巴掌大的校园只能让六年级以下的小朋友们跑得开,她们则只能可见坐在走廊里玩手机:因为七年级后就没有班级教室了。看见她们下课后在走廊里走路都是惦着脚尖,因为下课时间是错开的,出声音会吵到别的班上课。再远的小城镇,哪怕遍地是荒地,能跑的开的校园也不会比巴掌大多少。难怪这里的人群整体冷漠寡言,从小就被迫成年了。该国的人口密度大概不到中国的百分之一吧,却这样对待孩子,明面上都这样,背地里就更可想而知了。这里的孩子基本是从小就作为螺丝钉培养的。回想我们小时候被当人待的感觉,不禁涕零。
写到这里,耳边又似飘来近五年来惯从身后入耳的声音,tillbacka,回去。要么叩拜,要么滚蛋。这就是当地人习惯的思维,也无怪乎这些年法西斯党成了该国的第三大党。惶恐。什么样的人群,消耗完别人的青春就再想办法一脚踢走,不对,不是踢走,是吓走。这时候被吓走的人,跟那些跟恐怖主义者谈判的人,有什么区别。
2015-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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