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一个被社会遗忘的群体
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想很多华人脑海里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与我无关;这些人懒惰,没文化,酗酒,有精神病人,犯罪,是骗子。而当偶尔碰到流浪汉的时候,我们的行为习惯地:绕道而行,假装没看见而;即使发善心想施与,心里可能也是带有少许的歧视,或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个人的目的:积德而得福。不得不承认,对于流浪者,开始时我的内心也有类似的想法,而我的行为也是尽可能的避开他们。但是,一系列的事件让我内心开始挣扎,开始去关注他们,终于今天写下这篇文章,特别是周末的晚上我和女儿参加了位于450 N sixth street, San Jose 的社区服务中心:Serenity First Fellowship举行的一次活动以后。这学期女儿选了一门AP psychology的课程,老师让学生们去做社会调查,然后回来写一篇调查报告。女儿选了位于San
Jose的这个酗酒康复中心做为调查的对象。我由于担心女儿的安全,加上我也是她的司机和贴身保镖,所以就陪同前往,当然我对心理学也很感兴趣,也想通过这个活动了解一下酗酒人的心态。中心位于San
Jose downtown 附近一个破旧的地区,是一栋有30年以上新的两层楼房。当晚到场的人大概有三十多人,大部分是墨西哥人,其次是白人,和黑人,只有一个中国人,其中男的会员比女儿的要多。走入里面的大厅,我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开始环视周围的人群。我注意到来这里的人穿着都非常普通,讲话时常带着沙哑低沉的声调,而且语速缓慢,眼神飘逸不定,给人一种不够自信的感觉,但是他们彼此却非常的友好热情。活动开始时由自愿者朗读戒酒的12个步骤,每人读一个步骤。然后,大家站起来自愿汇报自己有多少天没有喝酒和讲述自己不喝酒以后的心得。汇报完后,大家都会给自愿汇报的人报以热烈的掌声,作为鼓励。有些会员说自己已经三个星期没喝酒了;有些则说自己停了两个星期,但又喝了一个星期,不过决定在大家的鼓励下不再喝酒。当某个会员汇报完自己几个星期没有喝酒后,他/她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笑容。我心里暗暗在想:“对于这些人来说,能迈出这一步是非常的不容易的”。开始他们可能因为家里和个人的不幸或者其他的原因酗酒,然而酗酒的结果是让他们失去了尊严,自信,工作,家庭,成为了社会底层的人。现在他们已经意识到酗酒的结果,而且勇敢地迈出了改变现状的第一步。来到这里,他们不用担心别人歧视他们,他们有一种被接纳,被爱,被尊重的感觉,在大家的鼓励下开始走出那个黑暗的生活,走出那个缠绕他们多年的过去。听组织者告诉我说,有很多法庭都没办法的案例,来到这里以后都改好了。回来的路上,我内心一直不能平静。是的,这些人因为种种的原因走向了犯罪,酗酒,吸毒,但是,他们可能曾经也有过梦想,也曾经有过美好的生活,但是不幸或者缺乏自信和毅力使他们误入歧途。他们希望能够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但是,社会的歧视,本身的能力使他们困难重重。这时候,他们需要的是一双温暖的手,一句鼓励的话语,让他们能够有勇气面对目前的困难,重新升起心中的希望,仿佛一个掉入井里的人,渴望看到一根救命的绳子一样。我非常开心有这么一个中心,让这些走入歧途的人得到鼓励和温暖。
我对流浪者这个群体的了解和关注是通过女儿的一系列行为和与她的长谈以后。女儿常常将自己的午餐,身上的一个苹果送给他看到的流浪汉。有时她还免费给流浪汉画像,甚至下课后走上街头演奏长笛,将得来的钱分给那些街上的流浪艺人。开始我一直提醒女儿不要接近这些人,因为我们不了解他们的来历。但是女儿总是跟我说:有很多的流浪汉是因为家里贫穷,父母或者自己生病没钱读书或者找不到工作等原因被迫流浪街头的;流浪汉也是人,他们很多人也有一颗善良的心。听了女儿的话,我半信半疑,内心里还是不愿意女儿去接触这些人。但是女儿还是一意孤行,还对我说:就是因为了解到他们的不容易,我才要更加努力学习,使自己将来不会像他们一样,也有能力去帮助这些人。无奈,我只好暗中保护她,也慢慢地去观察这个群体。但是发生在女儿身上的几个事件让我对流浪汉有了新的看法,也开始对他们的遭遇表示同情。有一天晚上,像往常一样女儿吃完晚饭后在饭桌旁做功课。但是今天她手上的一支笔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支黑色的墨水笔,牌子是 Precision. 我记得没有买过这样的笔给她,于是就好奇地问这笔是哪来的。结果女儿的回答让我心灵感到极大的震撼,听完后心里久久也不能平静,甚至第二天看到马路上一个流浪汉在垃圾桶里捡剩下的饮料喝,我心里感到阵阵的难过,真想给她买一杯饮料,但是当时赶着上班没有这么做。 女儿告诉我这是一个黑人流浪汉送给她的笔。她怕我知道后会责怪她与那些流浪汉打交道,所以一直没敢告诉我。女儿特别喜欢这些笔,她说用它们来画画特别适合。那是发生在去年的事。有一天女儿放学后到附近的公园散步,看见一个黑人衣衫褴褛,手上有多处受伤的痕迹,蹲在路边,一副无奈的样子。女儿走到他旁边,将包里的一个苹果给了他,并坐下来与他聊天,还给他画了一幅素描送给他。黑人当时非常感动。他告诉我女儿他曾经进过监狱,但是在监狱里已经信了伊斯兰教。他还告诉我女儿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我女儿对他那么好。女儿临走的时候,他将口袋里唯一值钱的三支笔送给了我女儿,因为他说自己用不上,希望女儿能用它们画更多好的画。听完女儿的故事,我心里觉得挺内疚的。这次女儿教育了我。其实流浪汉不都是坏人,有些心地还是很善良的。由于他们的状况,没有人关心他们。衣冠楚楚的人也可能有着丑陋的灵魂,衣衫褴褛的人也可能心地善良。就像电影"巴黎圣母院"里丑陋的敲钟人有一颗善良的心一样。两年前接近圣诞期间,女儿由于繁重的学习和长期内心的不平衡情绪非常低落,为了放松自己,她下课后常常拿着笛子跑到San Jose downtown的一栋建筑的顶楼吹长笛。有一天,她突然听到下面的街道上传来阵阵的笛子声,她赶紧下来一看,原来有位街头艺人正在吹笛子。于是女儿问他是否可以加入他,结果他们一起吹了很多圣诞歌曲,引来了大批的路人捐款。女儿回来后开心地告诉我,她为这位街道艺人挣了不少钱,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有价值。她还告诉我,这位街头艺人原来也是学长笛的音乐人,在新奥尔良曾经有个幸福的家,但是后来太太去世了,自己也失业了,所以他就出来卖艺,每年圣诞前他都会回到新奥尔良去。这一次我没有阻止女儿的行动,而是叮嘱她注意安全。随后的一个月,女儿常常下课后跑去与这位艺人一起在San Jose
downtown 演奏长笛。而女儿吹的中国曲子如《梁祝》,《夕阳箫鼓》让很多的路人注目,甚至捐款,有些路人还给他们两个买Pizza, 感谢他们的演奏。有时候当没有观众的时候,街头艺人会给女儿讲述他不平凡的个人经历。从未挨过饿的女儿第一次体验到了贫困意味着什么。圣诞节前,女儿与街头艺人道别了。从此,我发现女儿一下子成熟了,也开朗起来了,学习也更加的用工。
今天早上上班的时候,正好收音机的KQED 电台播放三藩市心理学委员会主席,旧金山大学心理学教授的访谈。教授说出了很多让我心里感到震撼的数据和事实,也让我对流浪汉群体有更多的同情。他说旧金山是全美国流浪汉最多的城市,大概有八千多人,什么原因他现在还没有搞懂。很多城市给流浪汉一张到三藩市的one way ticket. 流浪者大多患有不同程度的精神病,有些是因为成为流浪者以前就患有精神病,有些是成为流浪者以后才的精神病的,原因是流浪者的生活是极端的艰苦:没有住房,忍受饥饿和寒冷,身体得病无法治疗,饱受歧视。所以为了生存,他们必须非常的勇敢或者麻木,这导致了他们心态的扭曲。下雨天衣服淋湿了以后,平常人换一件衣服就可以,但是他们却要等好几天衣服才能干掉;为了等到别人的捐赈,他们常常在烈日下或者很冷中等待几小时。如果没有生活的需要,哪一个正常人愿意忍受这样的煎熬?教授还说:美国的医院对精神病人的治疗以前是30~60天,但是现在由于资金和床位的短缺,减少为6~7天,而且申请治疗要排期和经过各种的审核,只有10%的人有幸接受治疗,其余的大多流落街头。相比之下,欧洲没有流浪汉的问题,因为他们有很好的社会福利制度,精神病人一般得到家人和社会的照顾,因此避免流浪街头。而三藩市的社工人员也短缺,工作也非常的艰苦,甚至没有很好的待遇。
我在想,我们在追逐财富的过程中是否应该花一点点的时间去关注一下这个被社会遗忘的群体。这是社会文明的体现,也是人性光辉的一种体现。当遇到这些流浪者的时候,我们是否能够不用歧视的眼光,而是从他们的角度去想一下,像我女儿那样去理解他们,去想想:他们也许也有很多不幸的故事。即使你不能给与他们金钱或者很多物质上的帮助,送上一个问候,一个善意的眼光,一个苹果。这些简单的动作,不费我们多少精力和金钱,但是这些简单的行为可能给他们带来一天的快乐,甚至让他们点燃生命的火花,让他们感到温暖而有勇气活下去。
感恩节,圣诞节将至,在举国欢庆的同时,让我们每个人都为这个和谐的社会作一份贡献,奉献一份爱,都去关注这个群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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