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哲学人们很容易会想到存在及意识等等的大问题。其实,哲学是运用智慧对存在进行的语言性的思考。这里所说的存在并非一定是所谓的抽象的存在这样一个大题目,而可以是各种具体的存在。比如,吃饭有吃饭的哲学,走路有走路的哲学。从这一点上说哲学与具体学科之间并没有非常严格的划分,不但哲学可以孕育着具体的学科且对具体学科的成果进行总结,而且具体学科的开创与发展也一定离不开哲学的思维。当然,考虑到每个具体学科(如数学)都有其核心的特征和结构,作为一个独立发展的学科,哲学可以被定义为非具体学科的语言性的智慧的运用这样一门学科(对了,“具体学科”这个词汇不是我的发明,很多大哲学家早就在使用它作为哲学的对立面。。。可见哲学之特殊性。)。 既然哲学是关于存在的思考,那么这个世界上的大问题当然也是哲学思考的对象,而且在过去的几千年里也是很多哲学家们所重点感兴趣的对象。本文也来略谈几个哲学的大问题。我们知道,人们文明的进程是由各种不同的律在支配着,我们可以把这些律分为三个不同的层次:超自然的律,自然的律,及社会的律。其中,超自然的律是通过各种宗教信仰及传统文化表现出来,这些律是人类文明中的绝对性色彩的基本依据。即便是在无神论为主的社会里,凡涉及到具有绝对性色彩的内容时都最终要追溯到超自然的境界。最典型的例子便是在声称为彻底的唯物主义主导的中国的文革期间,为了表达正义的绝对性,人们常要用到“神圣”,“神州”,“天理”,“灵魂”等带有明显的超自然色彩的词汇;而中国古代的封建帝王们也要把自己封为“天子”以使自己的权威在自己的同类人当中显出绝对性的色彩。人们对自然的律的认识主要是基于对经验的总结与提升;虽然人们自古以来对于自然中的各种律的有效性也多少带有一些绝对性的信心,但是这种信心与超自然所带来的绝对性的程度相比要弱很多;尤其是随着人类文明进入后现代阶段,社会大众已经把一切科学知识都是可以发展变化的这一点作为了一种基本的常识。作为第三层的社会的律其实是建立在超自然与自然的律基础之上的,而社会的律一定是通过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交往而发挥作用,因此不可能是完全地客观而多少要带有主观的相对性。 我们对哲学的大问题也可以参照着上述这三个文明的背景层次来进行思考。其实,对应着这三个层次的每一个层次都有一些人们所感兴趣或感到困惑的大问题,而且有些大问题对人们的生活也有着很大的直接影响。当然,现实中并非所有的问题都可以清楚地归为上述三个层次中的某一个。比如,关于人的问题就跨越了上述的三个层次,它既是社会问题,又是自然问题,还可以是与超自然有关的问题。再如,关于逻辑,关于美的问题都可以从不同的层次来进行探讨。 与两千多年前的古希腊的智者不同,今天人们所面临的关于自然的大问题不但相对地要明确具体得很多而且主要是自然科学家们思考的对象。尽管很多自然的问题,诸如空间及与之相关的暗能量这样的问题仍然可以是一般哲学思维的有趣话题,但是在今天要想对自然的大问题进行哲学的思考通常需要先对自然科学的相关领域有一定的了解;当然,自然科学的研究过程本身也离不开哲学的思维。人们对于信仰和社会层次的认识还远达不到人们对于自然的认识的确定性;今天哪怕是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也解释不清关乎人们生活的很多基本的经济问题。而我写本文的主要动因是基于对于信仰与社会层次的两个大问题的感想。 在超自然这个层次上也有很多大问题,对这些大问题的不同的回答通常都对应着不同的信仰。而其中一个比较基本的问题为到底是否存在超自然这个问题。因为这是信仰的问题,所以无法给出一个让所有人接受的统一的定性答案。但是,从哲学的角度我们却可以对不同的答案所具有的实践的影响进行探讨。对这个问题的明确回答只有两个(不明确的回答不在此讨论范围之内),一个是不存在超自然,而另一个是存在超自然。对于回答不存在超自然的人来说,自然就是一切的一切,没有任何不属于自然的存在。从字面意思看起来,如果我们把“自然就是一切的一切”的一切看作是抽象逻辑上的所有,那么它应该是一个连超自然都包括在内的完全自相容的回答;不过如果你和不相信超自然的人一接触就会知道他们的答案中的一切并非抽象逻辑上的所有,而是一种带有经验法则的模糊的一切,是排除了一切他们所相信的经验法则所不接受的以后的所有,因此他们的回答是不包括超自然的存在的。 尽管持上述两种不同答案的人各自都认为有充分的理由或证据来支持自己的观点,但是由于双方都缺少可说服对方的可明确地公开重复的观察证据,考虑到双方的人数都不少,我们不妨站在中间的立场将这两种答案都看作是假设。由于承认超自然存在的人并不否认自然的存在,因此对是否存在超自然这个大问题的回答构成了一个有趣的数学问题:一方面对这个问题的否定回答只是对这个问题的肯定回答的逻辑上的子集,另一方面对于任何有关超自然的问题的反应成为了对超自然的存在持否定意见的人们的实践的一种边界条件。我们知道,对于一个数学问题的各种不同意义上的边界条件决定了问题的解。比如,在简单的小学数学题里,找出一百以内的质数的个数与找出一千以内的质数的个数就显然不同;在更复杂一些的数理方程问题中,边界条件甚至边界的形状都会导致答案的很大差异。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我们的一切思想言行都是基于一定的假设,不同的假设可以带来极为不同的思维和言行。因此,即便在其它所有知识甚至经验都相同或接近的情况下,承认与不承认超自然的存在可以导致非常不同的实践并对现实世界产生非常不同的影响。 比如,历史的常识告诉我们资本主义宪政体制及市场经济是在基督教的信仰与文化背景下产生的而没有在其它任何文化下产生。但是,对于超自然的否认,很快使人们淡忘了这一历史背景,尤其是当资本主义在很多非基督教文化的社会里获得成功之后,人们进而甚至把基督教信仰对于资本主义社会在文化上的影响也忽略掉了,渐渐地开始从单纯的社会政治经济的逻辑上来看待和论证资本主义的优越性,结果在西元二十世纪的自然科学家们认识到自然界所存在的非线性系统的混沌现象不久人们就戏剧性地见证了资本主义世界一步步地失去了方向而走向了混沌。再比如,有着两千来年历史的基督教的传播是通过在遍布世界各地的一个个教会里进行聚会的基督徒的生活来实现的,因此,对于基督徒来说,为教会建造教堂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但是,如果假设这个世界上原本没有超自然的存在,那么从纯经济的角度,人们就会把建造专门用来聚会的教堂看作是一种奢侈。但是,在人们基于不存在超自然的假设而反对建造教堂并反对人们去教会的时候,恐怕不会想到在没有了教堂之后的资本主义社会将会是什么样的社会。 当然,在相信超自然的人之间由于还存在着对于很多其它的大问题的不同的答复因而出现不同的宗教,在各个宗教内部又因为对一些大问题的不同的回答而存在一些不同的教派。而在不同的教派内又会有些人因为自己的一些骄傲和片面的假设做出一些可能被后人认为是很不当的事来。站在不相信超自然存在的立场,人们又可举出很多历史上被认为是迷信的行为及一些因为迷信而带来生命或财产的损失的例子来。其实,迷信本身也是在缺少正确的自然知识和信仰指导之下所做出的一些假设而导致的不当的心智行为。所以,对于历史上的一些迷信行为的否定并不能作为一般性地否认超自然存在的逻辑依据。 当我们依据任何一个假设去行为的时候,其实都要承受万一这个假设不成立而具有的风险。在任何错误的假设指导下进行的盲目的行为都可能会带来错误的结果,其中有些可能会给人们带来严重的负面后果。这里就涉及到信心(faith)的问题。人们其实常需要对自己所做假设进行一下信心估计,看看自己到底对自己的假设有多大的信心,及自己的信心的依据是什么。 在简单地论及了自然与超自然层次上的大问题之后,我们接着再来看一下在社会这个层次上的大问题。在社会层次上最大的问题恐怕非公平二字莫属了。历史上每当一场战争胜利了或一个时代终结了的时候,很多人会欢欣鼓舞地走上街头载歌载舞。但是,绝大多数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恐怕没有想到新的一场关乎公平的游戏又将拉开帷幕,在这场游戏中一些人将升到社会的顶层,另一些人将降到社会的底部,而与社会上层的人相比,大多数人都将变得相对地贫穷。过去的几个世纪里,人类一直乐此不疲地盼望着新技术的产生,且当新技术产生之后又都奔走相告兴奋不已。但是,一天比一天先进的科技带给人类的却是越来越大的贫富悬殊。当中产阶级们为自己能享受到一些科技进步的成果而庆幸的时候,他们往往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真正带给他们相对富裕生活的其实并不是科技的进步,而是社会分配的相对合理化;一旦社会分配出现严重不合理的时候,他们的几乎是建筑在沙堆上的小康生活在顷刻之间就可能会不复存在。过去几十年里也有很多人对可能存在的先进的外星文明感到如痴如醉,其实,除非是如基督教所预言的进入非物质的天堂,就算今天外星文明满怀善意地来到我们这个世界带给我们非常先进的科学技术,这个地球上人首先要面临的还是一个公平的分配问题。哪怕是有一天地球出现了问题,而人类科技已经极为发达可进行向外太空移民的时候,谁能享受那个逃命的特权本身也还是一个公平的问题。可以说,公平是人类社会一切问题的基本。虽然公平的不一定是正义的,但是不正义的一定不公平,而且不公平是产生社会不正义的重要根源。 但是,人类之所以在能够在太空建工作站,能够用对撞机模拟宇宙的初始,能够改良动植物的基因,能够用量子的原理进行通讯的今天,却不能对公平的问题给出一个满意的回答是因为公平的问题本身并非人们通常所以为的那样简单明显,而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动力学问题。比如,不同意义上的公平之间的相互冲突就是公平问题的复杂性之一。很多时候公平的问题甚至是一个高超的艺术或深奥的数学问题。但是,在我们能够对公平的问题培养出娴熟的艺术才能或找到可以举重若轻的数学公式之前,我们首先面临的是关于公平的哲学问题。为此,我曾于2006年自费出版了一本题为《公平人生》的中文书,后来又将其稍作修改放在博客。去年失业之后,又突发奇想为该书用英文写了一个引言放在博客上,并在网上找了一些出版商寄了出去。几个月后的一天突然收到这里的一个出版商的email说是有兴趣为我出版该书的英文版,在总算听到有人能对我的哲学表示兴趣之后的激动与感激的促使之下,我与对方签了合同,并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对我原来的中文版的《公平人生》用英文进行大幅度的修改,加进一些原来没有的内容(比如,我这里的“欧债危机背后的简单哲学”的中英文版所依据的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哲学原理。不过在该书中我并没有提到欧债这样的具体问题)。但是,当我满怀兴奋地将一部八万多字(有兴趣的朋友可在这里找到简介:http://fairlifebook.wordpress.com/)的英文稿寄给出版商之后,却如同石沉大海,几个月过去了,发email得不到答复,打电话得到的只是耐心等待他们与我联系(be patient and wait)。所以,我又一次进入了人生修炼的非自愿的闭关期J而且不知能否出得了关;)。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一经历所带来的一个欣慰便是又一次印证了我在《公平人生》一书中所阐述的一些观点J。。。。。。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