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返回目录) 女孩这几天都没有看见梁丽略,有关她和林深潭的丑闻却已传遍了校园。 这种事情的传播力比政治宣传强多了。不过,马路新闻有多个版本。 一些人把那天晚上的事描述得像是革命志士被出卖赴刑场的情景一样地悲壮。 一些人说,两个‘狗男女’并不是像事后李全保所说的,窝窝囊囊地被李全保和方明‘押到了’系办公室,而是一路潇潇洒洒地唱着歌跳着舞去的。 男孩的好朋友郑少青善吹牛皮,语言灌水。男孩常笑说他这个朋友“能把死人说活,能把活人笑死”。那天,他对着一堆学生绘声绘色地叙述此事: “……我刚一觉醒来,听见窗户口传来悠扬美妙的歌声,哦,那不是我的小提琴天天拉的‘花儿与少年’吗?那是我们数学系的保留舞蹈节目啊,已经演了好几次了,惊艳全校,在省里还得过奖。怎么会一大早在马路上响起来了呢?于是,我开窗一看,呵,正是黎明前的那一刻,东边天空正微微发红,歌声就来自那条从南往北,就是我们学生去年劳动累得半死修出来的那条马路……” 郑少青圆睁着他那对似笑非笑的大眼睛,在人群中搜索到了高如雪和刘景敏,咧着嘴对她们说:“你们应该还记得吗?就是那条马路……有次挑土修路时,高如雪跌跌撞撞地,差点就要晕倒了,刘景敏呢,摔了一大跤,没法再挑,你们两个只好搀扶而行,正好碰到我……” 何梦烟的尖嗓音显得不耐烦了:“喂,你别扯修马路的事啦……快回到马路上的‘花儿与少年’,后来呢?” “后来……我从窗口看见的舞蹈,比舞台上的还更美还更精彩啊……你们看,是这样跳的:花儿左手叉腰,右手握扇,‘嘀…嗒…嘀哆嘀唻嘀唻哆嘀啦…’,彩扇摇曳,腰肢轻扭,高大英俊的少年紧跟着……然后,花儿的脸45度朝上,少年的脸45度朝下,两人面对面的绕着鼻尖转圈圈……‘花儿里为王的红牡丹’,对吧?哈哈,可那天早上的红牡丹,不是开在春天,而是开到了炎热的夏季,黎明的天边,你们说美不美……” 郑少青一边唱歌哼曲,一边手舞足蹈,一边继续编故事。这时,女孩看见何梦烟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原来是白明志远远的走过来了。刚才,他是被作为证人叫到系办公室去了。于是,何梦烟兴奋地指着白明志对郑少青说:“唉,我看你吹牛也吹够了,让真正的知情者来告诉我们后来的事情吧……” 白明志并不知道郑少青都吹了些什么,只是有些怏怏不快地说: “叫我去作证,有什么可作证的?我还想极力为他们掩饰,可他们俩人根本不想隐瞒,全都老老实实交代。系党支部书记叫他们写检讨书,说写得好可以考虑宽大处理。可他们呢,给写了两份结婚申请书,要申请结婚……” 旁边有人插嘴:“听说是早就已经陈仓暗渡,结下珠胎了。” 另一个人说:“据说系里有两个积极分子早就盯上了他们,那天晚上不过是演了一出‘请君入瓮’而已……” 白明志继续说:“那些事……我就不太清楚了。其实,据我在系里听来的口风,校党委把这种事并不是看得那么严重的。这种事,越小的官看得越了不起,像学生中的有些……连官都谈不上的人,更是这样……唉,反正我也帮不上他们的忙,开除学籍恐怕是免不了的。” 事后,陈鸣威对男孩说:“我理解你的担心,但也许是多余的。他们俩的事我早知道,也知道总有一天要出问题。林深潭还对我说过,他不想在这儿读书了,他根本不想学数学,他只喜欢音乐。是他爸爸硬要他学数理化的。他爸爸从自己的经验认为,搞音乐成不了大器的话就只能教书混饭吃,没意思。而只有‘学好数理化’,才能‘走遍天下都不怕’……” 总之,这件事给星期六那天的大报告增添了生动的内容。校长亲自宣布了将数学系两个作风不正派的学生开除学籍的处分决定。之后,又把“在校学生严禁谈恋爱、结婚、生孩子,违者退学”的三大纪律再次念了好几遍。 不过,这是大会上宣布的话,真正在操作执行的时候,还是给了林深潭的父亲一点面子,因为他是师范学院的教授嘛。所以,实际上,算是按两人‘自动退学’来处理的。从学校出去之后,两人很快就结了婚。后来,又靠着林深潭父亲的关系,为梁丽略到N城的少年宫找了一个教少年宫小朋友跳舞的工作,林深潭则分到省里的乐团,然后,又进到师范学院的音乐系进修了一年,之后一直担任省乐团的指挥和作曲。文革开始后,女孩再见到梁丽略时,他们的女儿(小名叫‘花儿’)已经两岁了。全家幸福,其乐融融,此是后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