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后随父母迁居台湾后,转眼就过了十几年。
这十几年,算是刘家后成家立业,娶妻生子的年代,可谓收获丰盛。妻子是父亲朋友的女儿,门当户对,无可挑剔,婚后育有一子一女。刘家后到台湾后就一改在香港时代的公子哥儿习气,专心做起了股票生意,加上父母转给他名下的物业租金,一家四口的生活还是过得十分的惬意。六十年代开始,国民党政府调整政策,在美援的支持下,台湾经济开始起飞。刘家后脑子灵,反应快,敢于冒险,玩股票还是很有一手的。又赶上经济起飞的年代,便赚了不少钱。除了在台湾有房有产外,在美国也置了两处房地产。
凭着多年的股票生意积累的经济实力,五十五岁的刘家后决定退休,移民到美国去。这样,七十年代的末期,母亲去世后,刘家后全家搬进了新泽西州中地花园城的山边路130号。
刘家在美国的生活是普普通通,安安静静的。有时候,刘家后也炒炒股票,玩玩债卷之类的东西,以免只是坐吃山空。幸好他本来就是这方面的高手,资金也充足,不到五年就将投入的钱翻了三倍。
在美国的刘家后仍然经常注意大陆的政治形势。那时,正值邓小平复职上任,提出‘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的改革开放的初期。美国和台湾的外省人纷纷开始到大陆寻亲。有找父母,兄弟姐妹的;也有找老婆孩子的。有的找到了,有的没找到,消息纷沓而来。刘家后便也动了心,想到了杨水莲和那个或许存在的孩子。
刘家后和妻子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可算是个完美家庭。女儿肖之燕结婚后定居台湾。儿子肖之鹏是刘家后将近五十岁时才生的。照理说老来得子,很不容易。但是这个儿子的表现却差强人意。肖之鹏从小就显得生性愚顽,呆头傻脑。说是有点弱智吧,又不太像。好的全学不进去,坏点子倒学了不少。少时在台湾便逃学、打群架、偷东西,无所不为。因为他的无理、蛮横、胡闹,多次被学校除名。到美国后仍恶习不改,甚至变本加厉,抽烟、喝酒,还经常到纽约中国城去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刘家后和妻子对这个儿子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唉声叹气而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肖之鹏的作为太使刘家后失望,刘家后去大陆找杨水莲的愿望越来越强烈。终于在82年春天有了他的三十年以来的第一次大陆之行。
这次,他到了北京和长沙两地。在北京,他见到了在故宫博物馆工作的廖桑槐。廖是他大学时代的同学和朋友。两个过去的同窗好友,促膝长谈,感慨万千。三十多年的风风雨雨、苦苦甜甜、天地轮回、沧桑变迁,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然后,廖桑槐陪同刘家后到了湖南长沙,打听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不过,因时间相隔得太久,这第一次的查询没有问出任何有关杨水莲和她父亲的消息。只是按惯例地填了一个简单的表格。说是名为刘家后的旅美华人,寻找杨利业杨水莲父女二人,联系人为北京廖桑槐云云。
九一一恐怖袭击的那天早上,赵自强正开车去学校上班。路上正目睹了两架飞机撞上双子楼的过程。当时觉得非常奇怪,还以为是某个电影制片厂正用什么新的特技拍摄电影呢。到学校才知道了真相。学校已经停课一天,大家都聚聚在系里的一个大教室里看电视。真是惊天的新闻:闻名世界的纽约世界贸易中心的两座双子星摩天大楼,竟分别被两架被恐怖份子劫持的飞机撞击,在燃烧短短的20多分钟后,便完全倒塌,成为一片废墟。估计有成千上万的人蒙难。接着又有报道说,第三架飞机撞击了华盛顿的五角大楼。第四架被劫持的是从纽瓦克飞往旧金山的飞机,据说是被用来袭击白宫或是国会大厦的,后来在匹兹堡附近坠毁了。
很奇怪,赵自强听到这个消息时的第一个反应是吓了一大跳,想到楚筱雅的公司就在世界贸易中心南楼的55层楼上。不过,紧张的心情立刻便平静了下来,记起了楚筱雅目前正在康复中心里,与此事无关呢。此时,居然感到幸亏筱雅出了车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然后,赵自强才想到了正在纽约中城上班的妻子,立刻给她打电话。一连给她的办公室和手机拨了无数次电话,都无法接通。同事们说,纽约的许多通讯设备就装在世界贸易中心的顶层。楼都倒了,设备当然毁坏了,怎么能转接电话呢?
回到家里后,打电话到两个孩子所在的幼儿园,问了一下情况。还好,幼儿园还继续上班,不用提早去接他们。妻子秦先卉在纽约那边的电话仍然打不通。赵自强只好心事重重地开着车,到楚筱雅所在的康复中心去了。
康复中心的人们自然也都在谈论此事。筱雅独自呆在房间里,正一个人坐在轮椅上,望着面前的计算机发呆。看见赵自强,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脸露异常悲伤的表情,眼中含着泪水,不停地摇头摆手。赵自强从她嘴唇的动作,能读出她无声的言语:“小强,怎么办?华雅公司的同事们,完了,全完了……”赵自强知道她是在为原来华雅公司的员工们担心。楚筱雅创办的华雅公司有二十多个人,大多数人都和她在一起共事了七、八年。四年前,筱雅将华雅卖给一个更大规模的公司之后,华雅公司从曼哈顿中城搬到了世贸中心的55楼,可没想到今天……,实在太可怕了。
赵自强只好安慰安慰筱雅:“别着急!也不一定,我会去探听他们的消息。”楚筱雅又在计算机上慢慢敲了一行字:“请探听一下陈一鸣的消息,他在摩根士丹利工作……那个公司,在这次灾难中,情况恐怕很不好……”楚筱雅不想再敲下去,泪水已流了满脸。
“哦!我还没有告诉你,陈一鸣已经回中国去了!我也是前天才在《华夏科技协会》组织的野餐聚会上听到的。”赵自强急忙对筱雅说。“所以,你放心,他没有任何问题。”又赶忙找到桌上的纸巾为筱雅擦去泪水。
这时,赵自强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秦先卉从家中打来的,报告她一切平安。说是在曼哈顿时电话打不通,坐火车出了曼哈顿之后手机又没有电了,所以一直无法联系。问自强现在在哪里?她需要用车,想去幼儿园把孩子们接回来。赵自强又安慰了筱雅几句,便匆匆忙忙地开车回去了。
楚筱雅早就估计陈一鸣已经离开华尔街了,只是在没有证实之前,心中仍旧暗暗着急而已。因为陈一鸣三年多以前就在考虑参与岳父的生意之事,为此还与楚筱雅讨论过多次。也就是在那些讨论中,楚筱雅不满意陈一鸣那种太强的功利主义观点。
陈一鸣的妻子刘菊芳是来自台湾的外省人,据说只曾经在纽约一个会计事务所工作过几个月,就一直在家相夫教子了。从两人在纽约大学读书时认识、相爱、到结婚,整个过程才只有半年。那时的刘菊芳还是个大三的本科生。闪电结婚的原因是因为偷吃禁果的结果制造出了一个小生命。两年之后,又制造出了第二个。这两个小生命的存在给了婚姻维持下去的最佳理由。除此之外,两人之间就很难说有多少共同的东西了。
楚筱雅与陈的妻子虽然从未谋面,但互相对对方都没有什么好奇心。刘菊芳从未带两个孩子参加过任何《华夏科技协会》组织的活动。认为那是‘大陆人’的聚会。与楚筱雅好上之后,陈一鸣曾经一度表示过,打算与老婆离婚。对此,楚筱雅经常是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膀,不表示任何意见。她的确是不在乎有没有婚姻这个形式,她重视的是这段感情的实际内容。然而,只听陈经常说到离婚,却从未见他有过任何实质的行动和进展。
直到后来,楚筱雅才看明白了陈维持这段婚姻的更深层原因:刘菊芳的父亲是个颇为成功的生意人。他在台湾的艺术品、古玩商店有一定的规模。而刘菊芳是独女。因此,陈一鸣还指望着某一天能接手这个家族企业呢。
为此,他们有过如下一段对话。
陈一鸣说:“我早就想和她(指刘菊芳)分手了,只是……”
“是为了孩子?”
“那也算是一个理由。更主要的是,她的父亲正在计划如何让我们接手他的公司的部分业务。我不想放弃这个就要到手的巨大利益,先得到他的公司再说……”
“你这样做对她不太公平……”
“这没有什么不公平。婚姻给了她孩子和家庭,这是她所要的,但并不完全是我所要的。如果这个婚姻对我没有其他的好处,我为什么要维持它呢?”
“你这完全是用功利主义的观点来看待婚姻了……”
陈一鸣说:“功利主义没有什么不好的,功利心人皆有之。再说,社会本来就是个巨大的功利场。”
“怎么会好?功利主义就是唯利是图、不讲道义。”
“功利主义是西方道德哲学一個重要的流派,和你所理解的所謂无情无义的功利主义有不同的意义。”
“我不懂有什么不同。功利心使人急功近利、贪婪自私、投机作假、不择手段。于是,在得到功利的同时,很多时候就会失去道德、人格,还有爱情、友情、亲情,这些生活中更有价值的东西。”
“没有那么严重哪。如果照你的逻辑思维下去的话,也可以这样说:功利心是把双刃剑。一方面,功利主义也许有你所说的那些坏处。但另一方面,好处更是多多:功利主义使人不甘于平庸和碌碌无为。它鼓励人们去奋斗、去拼搏、去创造、去争夺,以便有朝一日功成名就。有了功利心,才会有事业心和上进心;才会有梦想和理想。你看,就是在我们搞的金融界吧,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产品和花招,不就是为了迎合世人皆有的功利心吗?这样,才有了华尔街,才有了这么宏伟强大的金融体系,也才有了至今仍蓬勃发展的资本主义。所以说,功利主义是推动社会前进的动力。”
尽管楚筱雅也算作的是金融界的工作,但她从来就不喜欢华尔街的人际关系,不喜欢那种贪得无厌、唯利是图的文化。她第一次对陈一鸣的夸夸其谈感到不耐烦:“你不用往功利主义的脸上贴金了!反正我觉得你这种做法是在利用你的妻子。”
“你知道吗?在有个什么剧里面有一段台词说:‘每一个人都利用每一个人’,我完全赞成这个说法。”
看楚筱雅瞪着眼睛没作声,陈一鸣又接着说:“其实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简单,就是互相利用。”
“那我和你呢?也是互相利用吗?”
“当然,不是吗?我们互相利用对方以得到心灵的沟通,寻求感官的刺激。”
“那感情呢?”
“感情只是相互利用过程中的副产品。也许能值点钱,也许一钱不值!”
听到这儿,楚筱雅一双金鱼眼睛瞪得差点要掉出眼眶,目瞪口呆地看着陈一鸣说:“原来你就是这样看待我们的关系?”
陈一鸣自觉失言,便企图弥补。只见他剑眉一挑,两目放光,紧紧地抱着筱雅,柔情蜜意地笑着,热情地吻着。又半开玩笑似地说:“别在意,我的天真、单纯的好筱雅!我是和你开玩笑的哪。我们的感情嘛,将会像海洋一样深遂,像泰山一样久长!”
已经年过四十的楚筱雅不至于幼稚到去相信那最后一句话。但从此以后,楚筱雅像是长了一双能发出X射线的眼睛,总像能够从陈一鸣英俊的仪表、甜蜜的话语中,探进他心灵的底蕴,体会到这个人内心里过于理智、不近人情的那一面。那一面是又冷又硬的,能让人不寒而慄。于是,楚筱雅对这个男人的七、八年的情感和信任,似乎就在这不寒而来的战战慄慄中,慢慢地崩塌瓦解了。
由此,楚筱雅便经常在心里作过去从来不曾作过的比较:“小强会说这种话么?”当然不会。小强是一个有如此平常之心的性情中人,绝对不会说出那种势利的话来!
另外,楚筱雅当时正在与一个大公司交涉卖掉她创立了三年的公司。她的公司很小,但运气还不错。交涉的结果,得到了50万美元的现金及差不多价值的股票。这时,陈一鸣出主意要与她合作办公司,说是双方各投25万美元,再争取一些风险投资。可她没同意,一是因为她想将这笔现金作别的用途;二是她暂时不想再继续作生意;三是不想与陈一鸣有‘钱’方面的‘合作’,这恋人之间的关系,如果与钱粘上边,那味儿不就变了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现在对陈一鸣有了成见,脑子里总是回响着他说的‘每一个人都利用每一个人’的那段话。
半年以后,刘家后第二次到长沙。这次呆了较长的时间,经廖桑槐帮忙,给他找了一个公寓。那公寓本来是属于廖桑槐的在长沙理工大学工作的一个侄子的。此人正要出国访问两年,留下公寓空着。便同意了让刘家后以极便宜的租金租了下来。这样,在这两年之内,刘家后往返于纽约和长沙之间的时候,在长沙便有了一个落脚之处。
大约是83年的夏天吧,廖桑槐那儿终于来了一个比较确定的消息:离长沙市不远,大概几十里路的郊区的一个国营冶金工厂里,有一个叫杨水莲的女人,在该厂的食堂工作。她已经去世的父亲的名字叫杨利业,父女俩三十多年前曾经在长沙市的某某药店做过事。廖桑槐还打听到了杨水莲的家庭住址,以及家庭情况:丈夫楚大石原为副厂长,已于两年前去世。他们育有五女一子,大女儿楚筱雅生于1953年6月10日……
“1953年6月10日?”刘家后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完全吻合,楚筱雅正是他的女儿!
不过刘家后不想立刻就去派出所办‘认亲’之类的事情。本来嘛,刘家后与杨水莲可说是无任何亲戚关系。冒昧地去‘认亲’似乎有点名不正言不顺。刘家后决定自己先去那个国营工厂那儿观察观察。
刘家后一眼就认出了楚筱雅那一对鼓鼓的金鱼眼睛。那显然是遗传了他的基因。并且,和她祖母,刘家后的母亲的眼睛长得一模一样。看来,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刘家后这才把自己的材料送到了冶金厂的外事办公室,而自己当天便飞回纽约去了。
杨水莲是在筱雅的怂恿下,拗不过女儿,才决定去美国看看的。肖正泽的意外出现当然使她回想起了少女时代的那段梦境。但激动的心情只是昙花一现,在流了三十年的记忆长河里掀不起任何波澜。杨水莲记得更清楚的是:老实憨厚的楚大石始终视筱雅为己出,对杨水莲与肖正泽的事情从未有过片言只语。还有那些楚大石和她一起走过的多少个日日夜夜,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
然而,筱雅就不一样了,她并不是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父亲感兴趣,她是对去美国感兴趣。在本质上她是喜欢变换环境、追新求异的。她的英语好,胆子大,什么也不怕。小时候打下了良好的英语基础,这几年当中学的英语教师,又看了不少外国文学书籍,使她对美国,对西方社会,充满了种种的幻想和好奇。筱雅想,反正这个冒出来的父亲愿意出钱邀请她们去美国玩一趟,为何不借此机会出去开开眼界呢?因此,她便三番五次地缠着杨水莲去申请护照办签证,直到如愿以偿。最后,杨水莲和筱雅顺利拿到护照和签证,打算去美国呆一个月左右。那时,筱雅和自强刚结婚半年,自强对筱雅的任何决定,从来都是支持的。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相信她,更是因为他太了解她的个性:作出的决定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不过,母女俩来到中地花园城的山边路130号那天,可真有些不是时候。
那天中午,刘家后到肯尼迪机场接她们,双方刚见面时有些尴尬,但很快就聊得很投机了。这要归功于两点:一是刘家后这两年频繁返回长沙而得到的大陆生活经验;二是筱雅活跃开朗、自然大方的性格。刘家后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儿,喜欢她的大眼睛、厚嘴唇;喜欢她银铃般的嗓音;喜欢她的说话泼辣,直截了当不拐弯。作为见面礼,他送给筱雅一条做工精细的金项链,项链中央挂了一个精致的、圆鼓鼓的小心。说这是祖母留下来的,一定要好好保存。并且,这项链上挂的那颗心里还藏着一个秘密,刘家后有些神秘兮兮地笑着说,我以后再慢慢地告诉你。
接着,刘家后又感叹地、絮絮叨叨地对杨水莲说起三十年前的那些陈年旧事来。不过,杨水莲因为在飞机上睡不着觉,长时间的旅行使她疲惫不堪,说了几句就不想说了,斜靠在汽车后座上闭目养神。刘家后看她无精打采地样子,便仍旧转过头对筱雅描述这次找到她们的经过:
“这次找到你们,廖桑槐的确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太感谢他了!还有政府的一些外事办的官员们,都有帮我!我以后都要去谢谢他们啦!”
筱雅问:“廖桑槐是谁呀?”
“廖桑槐是我大学时代的老同学。他是搞古董的,他在北京的故宫博物馆工作。上次我到北京时,他还带我到故宫博物馆参观,仔仔细细地给我介绍那些古董和文物……”
说到这儿,刘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筱雅说:“筱雅,我以后可能不会经常去大陆了。起码近几年不会去。你能否帮我办件事情?……”
“什么事呀?”
“过去,就是说,我离开大陆时,我舅舅给过我一张图。他说是从清代开始祖传下来的。我对古物一窍不通,也不知道该如何保护它。几十年了,我把它从大陆带到香港,从香港带到台湾,又从台湾带到了美国。在这儿,我把它藏在了一个很隐秘的地方。经过这次到大陆寻亲之后,我认为这种文物类的东西还是应该捐赠给国家。正好廖桑槐是搞文物的,你这次来如果愿意留下来读书我可以负担你,如果你不想留下坚持要回去的话,就帮我将那张图带给廖桑槐,先让他给鉴定一下,如果真是有价值的东西,就捐给故宫博物馆,也算我为国家做件好事吧!因为我从心里感谢廖桑槐和政府帮我找到了你们,了却了我的这桩心愿……”
“文物捐赠给国家,这是好事!没问题。”
汽车从肯尼迪机场出发后,半小时后便开到了新泽西。
听见刘家后说再过五分钟就要到家了,杨水莲赶快在后座上坐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刘家后不在意地笑了笑说:“你不用紧张,家里只有三个人:我,素梅,和儿子肖自鹏。”随即叹了口气又说道:“自鹏这孩子不学好,经常在纽约与不三不四的人鬼混。谈到这些只是家丑一桩。唉,我都不好意思说到他。”又补充说:“素梅呢,由于这个儿子不争气,得了忧郁症。她的病情时好时坏,最近几天不太好,成天不说一句话,也不搭理我,坐在房里呆呆的。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吃了药后的作用也不是很大。反正主要还是儿子的问题在她心中打下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杨水莲安慰刘家后说:“我想她是更年期的一种表现,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刘家后却说:“也许这是因为我年轻时候做了错事,上天对我的报应吧。”杨水莲无语。
回到家,屋内却传来女人低低的哭声。原来是肖自鹏这次闯了更大的祸:他和一伙不良少年在纽约曼哈顿的西贡餐厅抽烟、喝酒、吸毒、打斗。在胡闹的过程中,其中一人竟然被活活打死了。纽约警察拘留了包括自鹏在内的四个有关人员,其中,只有肖自鹏还不到十八岁(只差25天!),因此通知家长去一下。
刘家后是从电话留言中听到这个消息的。听完后,沉默了一阵,突然说感觉不舒服,胸口很闷,好像还有腹痛、恶心、想呕吐等等。李素梅停止了哭泣,一边招呼杨水莲母女去到楼上为她们准备的房间里休息,一边不停地、喋喋不休地抱怨刘家后,说他一定是因为中午急急忙忙地赶到肯尼迪机场去,在机场吃快餐吃坏了肚子。
李素梅将她俩带到楼上房间后再下楼来时,却见刘家后表现得越来越虚弱,全身大汗淋漓,四肢抽筋,还脸色苍白、直翻白眼,好像话都不会说了。这时,李素梅的思维才清醒起来,觉得情况严重,急忙大声对在楼上房间里正准备整理东西的楚筱雅和杨水莲大叫:“不好了!不好了!快下来帮帮忙。”。楚筱雅和杨水莲忙奔下楼来,看到刘家后的情况的确不妙,也许是心脏病发作或脑溢血中风之类的症状。楚筱雅急中生智地对李素梅说:“阿姨,快打电话叫急救车!”,李素梅这时也慢慢镇定了一些,赶忙拨打了911。
救护车来后,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刘家后送到医院。医生当即诊断为急性心肌梗死发作加中度脑溢血,经过四个多小时的紧急施救,终于转危为安,暂时没有了生命危险。但是,却已是半身不遂,语言不清。第二天,在刘家后的强烈坚持下,素梅接他回到了家中休养。
不料,两天之后,刘家后第二次中风。送到医院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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