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赵自强突然接到丘教授的电话,说他又来美国了。丘教授在电话中说:这次是第三次来美国,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快退休啦!想见见老朋友哇。教授又说:这次,刚到纽约的第三天,他就去了山边路130号找楚筱雅。因为来了之后,打她的电话总不通,他在国内时给她发过几个EMAIL,也都没有回音。今天,丘教授在山边路130号见到了夫子,才知道楚筱雅在两年多以前就出事了。 “哎,真是人生无常哦!怎么会出这种事?”教授很感慨。 又接着说:“我这次待的时间比较长,六个月吧。这个星期天,你能带我去看望一下她吗?” 和教授同来看望楚筱雅的,还有上届的《华夏科技协会》会长徐蜀昌。听教授说,徐蜀昌两年前就已经回国去发展了,他也是刚从国内回来的。更令赵自强吃惊的是他们俩在国内好像还成了合作伙伴。据说还有另外一个合作人是当大官的,叫什么谭达观。赵自强带俩人来到康复中心时,一个白人女护士正在喂楚筱雅吃午饭。 三个人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后来,教授和徐蜀昌对美国的这种残废人康复中心发生了兴趣,就让赵自强带着他们在康复中心里到处溜达。观察了一下中心的各种医疗、复健设备,以及残废人的生活情况等等。 回到楚筱雅的房间时,楚筱雅已经吃完午饭,女护士刚离开。看见他们走过来到轮椅旁边,楚筱雅表现得面无表情,然后,又傻傻地笑了一下,似乎根本就不认识教授和徐蜀昌! “楚筱雅,我是丘国栋,我来看你了。你还好吗?” “……”楚筱雅一脸茫然。 “这是你们协会原来的会长老徐哦!你总应该记得吧?” “……”楚筱雅仍旧一脸茫然。 徐蜀昌也大声说:“楚筱雅,我们很遗憾,你现在不能说话了!不过,你听得懂我的话,对不对?” 楚筱雅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没有听见他们的话。 教授和徐蜀昌似乎有些感觉无趣,呆了一会儿,说以后再来,就告辞了。 临走时,徐蜀昌说:“楚筱雅,好好养病,祝你早日康复!” 丘教授说:“我这次要在美国待六个月,以后再来看你!” 楚筱雅对教授及徐蜀昌的态度使赵自强感到奇怪。他不相信楚筱雅不认识他们。从他两年来对楚筱雅车祸后的行为的观察,她是认识过去的每一个人的。赵自强曾经陪同过不少朋友和同事来看望楚筱雅,从她的表情看得出,她记得他们!但是,现在怎么又变得不认识这两个人了呢?不仅仅是这次不认识教授和徐蜀昌,赵自强前几天还听刘乔林、齐业家等人都说过楚筱雅好像不认识他们了! 难道楚筱雅的脑部病灶出现了新的问题?不会呀,一星期之前才做过CT扫描,医生说没有任何新情况,还稍微有些好转。而且,赵自强这星期来过三次,也没有觉得她有什么异常。 难道她是故意这么做的吗?这倒有可能。 送走教授和徐蜀昌之后,赵自强问楚筱雅: “筱雅,你记得丘教授和徐会长,对吧?” 楚筱雅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你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他们的?” 楚筱雅又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从抽屉里拿出那张字条给赵自强看: “大智者往往大愚,糊涂人方能保身!”自强看后点了点头,心中揣摩着这两句话对楚筱雅的意义。但仍然心存疑惑:“这是哪来的纸条呀?” 楚筱雅清楚地知道,自己如果假装脑袋糊涂的话,可能骗得了别的人,但骗不了赵自强。他从那么小就熟悉了她。只要她的眼睛眨一眨,手指头动一动,他就能大概猜出来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楚筱雅本来不想把赵自强牵扯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她总是有一种要保护他的意愿。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过去从未对他说过与她去加州有关系的那些事的原因。但现在,既然赵自强能读懂楚筱雅的眼神和口形,倒是能成为她探索真相的好帮手。不过,一定要注意小强的安全!楚筱雅总在心里提醒自己。 实际上,赵自强除了对楚筱雅为什么到加州去这点有疑问之外,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既然去加州是个谜,那天在三藩市发生了些什么事就也是个谜,再逻辑推理下去,发生的车祸也就是个令人怀疑的谜。也就是说,这起车祸就不一定是像警方下的结论那样:是一个偶然的交通及抢劫事故,而可能是……一起谋杀。 一想到有人想要杀筱雅,赵自强不禁心中发颤,太可怕了!为什么啊?不过,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赵自强一定要竭尽全力保护筱雅。的确,从安全的角度来看,假装糊涂恐怕是个明智的做法。 “什么方式才能更好地和筱雅沟通,让她把那天在加州发生的事情讲出来呢?”这是这几天总在赵自强脑子里盘旋的问题。筱雅没法说话,写字呢?手术之后,筱雅的手指头全都不怎么听使唤,十个手指头只有两、三个能稍微动动。连吃东西都得喂,拿笔写字更困难一些,不太可能。 对,也许可以利用计算机!赵自强想。一个手指头握不住笔,但也许还能敲得动计算机键盘吧?另外,计算机还有很多别的优势。 不管怎么样,总可以试试看。赵自强很兴奋,当天就去商店买了一台手提电脑。 楚筱雅看见赵自强提了手提电脑走进来,显出两年以来从未有过的高兴劲。大眼睛忽闪忽闪地,一连点了十几下头。 用键盘打字对楚筱雅来说的确很困难,她只能用一个指头慢慢敲。但这总算是有了一种使她能向赵自强表达思想、叙述经过的最好方式。 有了这个手提电脑,楚筱雅也算是有了一个每天陪她混时间的玩具。当然,这也是一个练习、复健她的手指功能的有效工具。 一星期之后,赵自强单独一人再去看望楚筱雅时,楚筱雅用键盘对他敲了如下一句福尔摩斯的名言: “一切难以理解的,终将真相大白。” 赵自强高兴极了。太好了!终于有办法与筱雅对话了。 为了使筱雅感觉公平,赵自强也用键盘敲了一句培根的话: “如果把快乐告诉一个朋友,你将得到两个快乐。而如果你把忧愁向一个朋友倾吐,你将被分掉一半忧愁!” 赵自强又加上了一句:“我愿与你分享一切,你呢?” 楚筱雅点点头,笑了笑。又敲了一句: “然而,在真相大白之前,这一切都将只是你我间的秘密。” “当然,我明白了。” “车祸……” 筱雅打字实在太慢,赵自强急不可耐地把键盘移了过来。 “筱雅,你还记得那天撞你的车是什么样子吗?”他急着要了解那天撞车的情况。 楚筱雅点点头,困难地用一个指头打字:“是一辆黑色的奥迪,看起来和我的车一模一样!” 赵自强大吃一惊,因为警方的消息说的是‘一辆银灰色宝马小轿车’。 “你记得车上的任何人吗?” 赵自强又问。 楚筱雅摇头。 楚筱雅在计算机上打了几个字:“丘教授……” 赵自强又大吃一惊,说:“你那天看见了丘教授?” 楚筱雅赶快使劲摇头。继续打字:“六个月……不要找……教授……少” 赵自强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丘教授要在这儿呆六个月,叫我不要去找他,最好少和他接触,是吗?” 楚筱雅点头。赵自强奇怪:“这些事和他……有关系吗?” 楚筱雅在计算机上打了一条:“还不知道!” 那年,楚筱雅搬进山边路130,丘教授搬到了赵自强的公寓。但教授只住了半年左右,就回国去了。 当然,丘教授当时如果留在美国,也能因为那年北京天安门发生的特别事件而受益,得到绿卡,找个工作混混。不过,教授的目光可不是如此短浅的哦!那几个月,他思前想后,反复权衡,动用了不少脑细胞,最后使他下定了“毅然回国”的决心。 那一段时间,教授经常与赵自强讨论去留问题,带点吹牛地感叹道:“我和你不同啊,我这个人事业心太强!我在国内已经有名气,有基础,还出了好几本书。大多数是非线性研究方面的专业著作,这些都是我的心血啊!” 赵自强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教授真不容易,在学术上已经取得了这么大的成果。可如果这样的话,在美国不是更有利于他的发展吗?便诚恳地劝他留下来。教授摸摸他圆圆的秃脑袋,如来佛似的微笑挂在脸上,语重心长地说:“可是,我的事业在中国啊。这里的学校也要高薪聘请我当教授。可我不能接受,我是新中国培养出来的知识分子,还是得回去报效祖国的。” 不过,楚筱雅听赵自强说到教授出了几本书的事,却似乎不以为然。因为,她是领教过教授的‘渊博学问’的。 在德州大学时,楚筱雅读的是计算机专业本科,难免有些数学方面的疑难问题,去请教那些研究生和访问学者们。 有一次,她修一门线性代数的课。有一个有关矩阵运算的问题搞不清楚。便去找物理系的一个博士研究生刘平烨。可刘平烨当时正好不在。 刘平烨的宿舍里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五十岁上下吧。这是谁呀?她心里想。第一眼印象挺深的:一个大头娃娃似的笑脸,大脑袋安在又粗又短的脖子上。看起来像什么呢?用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有点像个笨笨的玩具熊,又有些像菩萨庙里的笑面和尚。总之,似乎是个忠厚老实人的模样。 笑和尚自我介绍,说是国内某某大学的教授。来和化学系某某大奖的得主史密斯教授合作,作非线性方面的研究。又显然是带点自我吹嘘的口气说:“我在非线性方面作了很多工作,已经写了好几本书,发表了几十篇文章……” 楚筱雅伸了伸舌头,心想,果然不愧为教授。文革结束不过七、八年,国内有这样的科研成就的人不多呵!敬佩之心,油然而生。不过,教授接下来说的话,却使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教授说:“我到这儿来读‘博士后’学位,估计一年半就可以毕业了。” ‘博士后’是一个学位吗?好像从来没听过!不管怎么样,楚筱雅想,刘平烨不在,我的简单线性代数问题,问问这个教授吧。 但是,教授总不正面回答楚筱雅作业中的问题到底应该怎么做,只是泛泛而谈地给于许多“教诲”和“经验之谈”。教授说:“学习嘛,脑子要灵活。搞科学也是这样。有一句古话是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就是经常运用这个法宝。你看,国外的石头,可以拿来攻中国的玉。国外刊物上的文章,翻译过来,稍微改一改,就变成自己的。别的领域的科学成果,引进到自己的学科来,就成了新东西。我搞的这个非线性化学理论就是这样,奇妙得很,哪儿都能用。我把它介绍到好些方面:生物、社会、市场、政治、经济,和学生一起,写了好几本书。” “那你说,这道题应该怎么做呢?”,楚筱雅固执地问。 正好这时,刘平烨来了。教授便把楚筱雅的家庭作业问题交给了他。 “这种具体运算,小林比我强多啦!” 之后,楚筱雅又不时地从刘平烨及其他研究生们那儿听到一些有关教授的消息。 教授姓丘名国栋,德州大学的人称他Q教授。 据说,到德州大学不过几个月,Q教授的‘名声’已经扬遍了化学系。‘名声’之所以远扬,是基于教授的与众不同之处。可以归纳为如下三个方面。 一是Q教授的糟糕透顶而奇特的英语。他经常把“Thank-you”(谢谢你)说成是“Kiss-you”(吻你),“Excuse-me”(对不起)说成是“Kiss-me”(吻我),弄得那些大教授、洋女士们啼笑皆非,难以应答。除此之外,与洋人对话时,也不知道他听懂没听懂,他经常回答的话,是一句带着不知什么地方口音的‘呀’。这个‘呀’字,一般可以用来表示‘是’或‘同意’的意思,但是,也不尽然,多少带了点模棱两可的味道。这也是教授聪明之处:不用‘是’或‘不是’,而用‘呀’,主要意思是肯定,但是也不排除也许是否定的可能性。总之,永远不会错! 尽管如此英语水平,Q教授的勇气却在众人之上。敢于应邀到该校的社会系去作关于中国西安的报告。据说只是开始说了一句预先背熟的英语句子:“女士们,先生们!西安是一个古老的城市”之后,就自动地转换成了中文。还好,请他去作报告的人,自己既懂中文,又懂英文,只好充当了翻译的角色。 照常理来说,英语差一点没什么可以责备的。80年代从大陆出来的留学生和访问学者,英语水平普遍不高。这是一个国家闭关自守几十年的必然结果嘛!人们看不惯Q教授的,主要是他的说假话这一点。其实,Q教授的假话,说得实在不怎么高明。特别是胡乱编造自己的学历和经历,编造自己的家庭情况,令大家捧腹不已。谎话说得太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以至于众人都搞不清楚他的话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有一天,有个台湾同学问刘平烨: “喂,和你住一室的那个丘教授,他到底是不是姓丘呀?” 除了上述二点之外,Q教授使人们感到迷惑不解的第三点是:他的学术成果与人们看到的他的专业能力太不相配了。 后来,Q教授捧着他的“博士后毕业证书”,听说那是他缠着化学系办公室的秘书,给他写的一封在这儿工作了两年的证明信,又转到新泽西的一个什么大学去了。这也就有了和赵自强共租公寓的那半年。 从新泽西回国后,果然验证了教授的非凡眼光。当时,某省级的大报上,对其事曾有所报道。大标题就是:“他的事业在中国!”。据说教授当时在当地,很是红了一阵子。 四年后,教授第二次来美国,见人有了一种衣锦还乡的表情。身上的西装也不再是几年前中国代表团出国时常穿的清一色的灰色,而是深蓝色的上等材料量身定做的。脖子上挂了一条与衬衫相配的高级领带。脸和脖子稍胖,仍显出中国学者的儒雅之态。招牌微笑总挂脸上,还加上十分谦恭和虚怀若谷的表情。 教授见到来飞机场接他的楚筱雅和赵自强时,欢喜异常。伸手在口袋里拿出一叠金灿灿的名片,散发出香水味。赵自强拿着名片,念了一大串头衔后,笑着问教授“哇!这么多的头衔!该怎么称呼你呀!国内现在都流行叫什么‘总’,什么‘总’的,我们是不是应该叫你‘丘总’啊? 楚筱雅这才想起教授姓丘。丘总脸上笑成了一朵大葵花:“不用,不用,还是叫我教授吧,这更合适我的真实身份。” 又接着说:“我还是重视做学问的。不过嘛,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领导对我说,小丘呵,能者多劳,这次科学园区的工作,你得出来带头干。没有办法,我只好在公司挂上名字,安上头衔。这样,他们利用我的名气,什么事都好办一点。不过,这些名号都是虚浮的。学问才是根本,对不对?”教授一边说一边笑,不时还叹气,摇摇头:“有时,也很厌烦这些行政工作和应酬。但又想,这些事,也总得要有人做,改革开放嘛!” 教授这次是奉了省领导的指示。到美国来为该省联系派考察团和培训团之事。这是中国人出去长见识的年代了。 教授这次只来十天左右。所以借住在赵自强的公寓里。这时,赵自强已经和秦先卉结婚,再过两个月就要做爸爸了。自从那次楚筱雅介绍秦先卉和赵自强认识之后,秦先卉就对赵自强展开了猛烈的攻势。赵自强招架不住,举手投降。加之都是过来人,便省去了许多含蓄的过程和多余的情节。两人直奔主题,半年后就结婚了。夫唱妇随,其乐融融。目前,正到处看房子,准备买栋不大的独立房。 “啊,这不还是和四年前一样嘛!”,汽车开进赵自强所住的公寓区,教授感慨地说:“这四年中国国内的变化可快啦!” 教授又问楚筱雅:“你呢?有什么变化没有?”楚筱雅说,我还是老样子,一个人。赵自强说,楚筱雅的公司已经有十几个雇员了。她和你一样是“总”。你是丘总,她是楚总。教授又问楚筱雅买房子没有?没有啊。公司赚了一点钱,我又再把它们投资到公司里去了。我还是住在山边路130号。喂!教授问,山边路130号原来那几个房客还住在那儿吗?楚筱雅说, 高跟鞋和一个美国佬结了婚搬到芝加哥去了。别的人都还在。高跟鞋住的那间房子,现在归夫子的儿子住。夫子的老婆也来了,现在管着老齐原来的蒙古烤肉店。 “夫子很有意思,很有意思”,教授说:“哪天我得去拜访拜访他。” 教授又问:“还有那个北京小姑娘呢?” “哪个北京小姑娘啊?” “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眼睛长到眉毛上去了,很骄傲的那个。好像她有个日本人男朋友。” “杨华啊,人家已经不是小姑娘,她儿子都七岁半了。上次还来过我们那儿,是个特别可爱的小男孩。她嘛,好像找了一个英国人,要结婚了。” 边走边聊。公寓门口站着大着肚子,穿着孕妇装的秦先卉,笑嘻嘻地和教授握握手。大家进屋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秦先卉对教授说:“早就久闻大名,自强老是提起你这个大教授〉” “老了,老了,现在我的任务主要是培养年轻人。”教授又对楚筱雅说:“你刚才说老齐的烤肉店现在是由夫子的太太在经营,那老齐在干什么呢?” “老齐的公司很不错。主要作通讯设备方面的业务。是一个面向中国的进出口公司。已经越做越大,赚了不少钱。他那天还捐了五千美元给我们协会呢。他最近去中国了。” 什么协会啊?看样子教授不知道这几个人搞华夏协会之事,赵自强就慢慢地给他解释了一下。脑瓜子灵活的教授立刻开窍了:“这太好了!我们这次考察团就可以让你们协会来接待。筱雅,什么时候安排我和你们协会的主要人员聊一聊。那样我这次的任务就容易解决多了。” “好啊,”楚筱雅口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着《华夏科技协会》理事会内部的纷争。不久前,会长徐蜀昌以协会的名义接待了航天部的一个代表团,赚了一万多元钱。别的理事有意见,现在还没有弄清楚情况,几个人正吵得不可开交。 这几年,中国留学生们组织的协会、同乡会、校友会等等团体多不胜数,像雨后春笋一样。《华夏科技协会》是算影响和规模都比较大的一个。在全美各地都有地区分会。即使在纽约地区也还有各个专业分会。 “专业分会干些什么呢?”教授对专业分会比较感兴趣。 “不一定”,赵自强说。“这取决于那一伙人想干什么。” “有一些专业分会在一起切磋专业方面的问题及前景,召开学术研讨会。有一些分会呢,以联谊性质为主,每个月开一次派对。平时工作已经够辛苦了,干吗周末还要想专业问题?因此,大家在一起唱唱跳跳、吃吃喝喝,轻松轻松。有时,他们就在山边路130号那儿活动,周末那儿可热闹啦!” 楚筱雅听到赵自强说到协会的事如数家珍,很是奇怪:“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我看我们那些理事都不太清楚。” 赵自强笑了起来:“你们那些理事们,恐怕只知道争权夺利。除此之外呢,就是和国内的上上下下的领导拉关系。至于你嘛……”赵自强摇摇头。 秦先卉插进来说:“筱雅姐是个工作狂,这点我知道。特别是这几年,全部心血和时间都花在她的公司上了……” 赵自强对教授说:“这是今天,靠了你的面子。她好不容易才在这儿坐了这么久。平时,哪里见得着她呀。”赵自强的口气像是在告状:“她是只要公司不要命的!” 秦先卉又说:“自强每次做什么好吃的,都要给筱雅姐送点去。”说话时虽然面带笑容,却掩饰不住心中那点淡淡的醋意:“他是一直把筱雅姐放在心里的。不过,大多数时间我们都见不着筱雅姐,有关协会的事都是从山边路130号听来的。” 自强说:“据谢菊说,他们也很难见到筱雅的面。说她半夜三更12点过后才回来,夫子早上六点多起来散步时,她就已经走了。”然后又指着楚筱雅对教授说:“你看她眼睛旁边的俩个黑圈,那显然是没有睡够觉的结果。” 楚筱雅并不觉得自己缺觉。她说自己本来就瞌睡不多。每天睡5-6小时也就够了。公司的事情嘛,的确很忙。其实呀,楚筱雅又说,人的能力是很有弹性的。我们能承受的压力,远远超过我们所认为的。 “有植物学家曾做过一项试验:在南瓜长到一半大的时候,用铁圈将南瓜箍住,来观察它承受的压力有多大。观察了好几个月这个南瓜的生长过程后,研究人员发现,南瓜承受了2000磅的压力,已经快将铁圈撑开了。这个压力是他们原来估计数值的四倍呢!” “人又不是南瓜!可不能拿自己的命去做试验。”赵自强有点着急了:“那被试验的南瓜肯定长的怪模怪样吧。如果是人的话,说不定就要生怪病啊!” 秦先卉叫他不要着急。不过是个比喻而已。 …… 赵自强说得没错。每到周末,山边路130号可热闹啦。这儿的房客差不多都成了华夏科技协会的会员。除了参加总会组织的大型活动之外,有的人又组织了几个俱乐部。在美国的生活嘛,多少有些单调。美国人有教会,作为社交活动的场所。中国人当然也有信教的。但是很多的中国人都不信教,诸如这儿的七、八个房客一类的人,对上帝没有多少好感。这130号这儿,就有两个俱乐部在活动着。星期六是刘军发起的游戏俱乐部,星期天则是杨华的文艺俱乐部。 夫子开始对这两个俱乐部不太满意,嫌他们太吵了。星期六的游戏俱乐部还可以。但到星期天,那些唱歌跳舞的活动,让夫子受不了。特别是卡拉OK,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是什么嗓子都跑上去吼几句,声音像鸭子叫似的。唱歌变调的,五音不全的,乱改歌词的,什么人都有。有些声音还听得过去的人,唱的却都是夫子听不来的流行歌。什么你爱,我爱,他爱,咿咿呀呀的,唱起歌来,还装模作样,或闭着眼睛,或哭哭啼啼,就是些“靡靡之音”嘛,夫子想。夫子毕竟是受共产党的革命理想教育长大的。 后来,夫子灵机一动,自己找来几个喜欢写诗作词的同道者,组织了一个诗词歌赋俱乐部,也安排在星期天下午活动。杨华的队伍一般在地下室唱卡拉OK,夫子的一伙遗老遗少就在客厅里作诗赋词。活动了几次后,有人觉得作诗赋词不够过瘾,建议唱京剧。夫子过去会拉二胡,自认为是专业水平,可以伴奏。所以大家就一言为定了,改为京剧俱乐部。 第二个星期天下午,夫子和高铁梅女士的“二胡伴奏红灯记”就开场了。一连唱了几个周末,终于把杨华的歌舞俱乐部赶出到新州中部的“明宛”中餐馆去了。 教授来拜访山边路130号那天,正好是九月劳动节的长周末。两个俱乐部都停止了惯例的活动,使教授感到很遗憾。没有见识到留学生团体的丰富多彩的生活。不过,在130号住的单身贵族比较多,教授也庆幸见到了夫子及谢菊等老朋友。大家还特意为教授开了一个派对。 楚筱雅把华夏协会的几个理事也请了来。正好可以先非正式地和教授聊聊接代表团的事。大家围在游泳池旁聊天。以前认识教授的,你好你好!好久不见。教授近来怎么样啊?教授这次来多久呵?啊,才十天,太少了。教授也很兴奋:最近回国去过吗?应该回去看看,变化很大哟!华夏协会中的陈一鸣,刘乔林,施如烟等都是教授以前认识的。久仰久仰,大教授,给我们介绍一下国内的变化吧。像你这种有成就的知识分子,是如何看待国内经济发展,如何考虑中国未来的科技方向的?不敢不敢,教授很谦虚。你们也都是博士嘛。 协会的秘书长老苏来了,给教授哼哧哼哧地抱来了一大堆有关《华夏科技协会》的材料。 上一篇:叙文革旧事,传友谊佳话 返回目錄頁 下一篇:疑泰州宝藏,惑是真是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