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5-26 影烟历史 小引: 前段时间《巨婴国》刚被下架,那是本心理学著作,这次又轮到了文学。一部分人在创造文明,另一部分人在扼杀文明,文明与反文明的拔河从未停止过。创造者们总是失败,却也屡败屡战,扼杀者似乎总是得胜,日益骄横与狰狞。 方方在《软埋》的后记里说:“人死之后没有棺材护身,肉体直接葬于泥土,这是一种软埋;而一个活着的人,以决绝的心态屏蔽过去,封存来处,放弃往事,拒绝记忆,无论是下意识,还是有意识,都是被时间在软埋。一旦软埋,或许就是生生世世,永无人知。”方方不甘于软埋,她开始打捞历史与记忆,这部苦心孤诣描写土改的小说破土而出,尽管获得了民间不少的赞誉,却立即遭到有司的“软埋”。当记忆成为抵抗,权力便开始软埋。
湖北省作家协会主席方方,再次回应极左派对《软埋》的围攻。
好像真是在上演大戏了
前几天,刚看到前中组部部长张全景先生所写文章:《〈软埋〉是新形势下意识形态领域阶级斗争的反映》。我想张先生虽是高官,尽管对文学的理解有所欠缺,但闲下来依然读书,并且读完还写读后感(如果真是老人家亲笔写的话),无论如何,都是一种好的生活方式,对健康有利。但我也很想建议身体尚且健康的张先生抽时间作点反思:即1994年10月至1999年3月您在当中组部部长的时间段里,经您手提拔的官员现有多少已成贪官进了监狱?中国出这么多贪官,多得让百姓看傻了眼。以您的工作经验和文字能力,如能领衔作一些这样的反思,想必在为后人提供警示的同时,也提供一份借鉴,它应比您写这篇《软埋》读后感更有价值和意义。张先生的文章,如有人想看,很容易。不少网站,都很显著地挂着。
今天,竟又读到了解放军上将赵可铭先生的文章:《〈软埋〉是对土改的反攻倒算》(各搜索引擎上都有)。赵先生曾经当过军报记者,说他不懂文学,可能会冤枉人。赵先生文中说:“要学习邓小平同志在上世纪80年代批评《苦恋》、《河殇》等错误作品的鲜明无产阶级立场与彻底的唯物主义的态度。”这由不得让我用赵先生推测我小说的方式也作一番推测:当年批诗人白桦的《苦恋》时,赵先生可也曾是一员猛将?因我在百度上看到,1980年的赵先生还只是报社记者,而1988年便升为将军了。当然,百度出错,也是常见。
赵先生的文章,非但批我的小说,连带张炜、陈忠实、余华、莫言等诸多作家的作品也一并在他批判之列。赵先生读了这么多书之后,仍然认为文学是阶级斗争或政治宣传的工具吗?好遗憾。看来,思想解放这么多年,对很多人来说,是没有用的。他们的脑袋,已被“文革”的口号和词汇,凝结成板,僵化而坚实,就算用斧头劈,多半也是劈不开的。而文学作品,对那些人理解社会和人生同样也没有任何帮助。
比较起前中组部长张先生的读后感,将军赵先生的文章要生猛得多。不但大批判了,而且还向上级提出了四条建议。条条都很凶狠,条条都很“文革”。让人忽地想起一句响亮的词:刺刀见红。得亏赵先生是个将军,与文化界相隔甚远。不然,该有多少文化人会被这“赵四条”猎杀?一身冷汗呀!我自己倒是有点小庆幸。 顺便也告诉一下赵、张二位先生:我不是共产党员,连申请都没写过;也不是厅级干部,连公务员都不是。我只是一个作家。二位虽是高官,对中国体制的了解怕也有限。作家协会的很多主席都是没有任何级别和权力的主席。既不坐班,也不管事,当然也不享受公务员待遇,只是挂个牌子而已。这样看上去真是挺没出息的是不是?呵呵。当初并不知有今天的被围攻,更未料到,“文革”四十年后,一部小说会遭到一涌而上的批判,正像我少年时期看到的那些批判一样!而现在,我是多么感谢自己最初的选择:不入党,不当官,只当一个自由且独立的作家。
再顺一个便,这是对赵先生说的:误读和肢解小说,无中生有扣帽子都没关系,撰写批判文章,用词用字多狠多凶也没关系。老话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个套路,经历过“文革”,大家都清楚。但请勿对个人名誉进行诽谤!这里算我提醒您一句了。如果继续诽谤,就算您认识一万个法官,就算您跟中国高层所有领导都是刎颈之交(我知道您当过中央委员,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需要状告您时,一样会告!
写到此,不禁长叹:“文革”已过去了四十年,改革开放也有三十多年历程了,中国一直努力地向着更先进、更文明、更强大的社会行进。可是“文革”阴魂却迟迟不散。经常的,它们集结而起,往后拖拽的力量甚至要超过前面的拉力。年轻时,我们发过多少牢骚,总是嫌开放尺度小了,社会进步慢了,文明程度低了。可是,只需看看张、赵二位高官的狭隘胸怀和陈腐理念,看看极左分子的仇恨思维和离间手段,瞬间就能明白:改革开放和社会前进,每走一步都是那么艰难!
(方方新浪微博,2017年5月23日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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