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犹在
在《共产党宣言》开头,马克思以幽灵戏称共产主义,其后幽灵成为20世纪最显赫的思潮,現在又变成幽灵了。但是他的作品和主义顽强地、低调地存在,仍然在世界各處游荡,世界各国大都有共产党组织,法国还有共产党执政的”红区“。 过去二十年,我两次鬼使神差走过他的故地,信是有缘。 85年由美州返国,卖了欧洲火车通票,随意漫游。一天清晨,列車员高声报站:“特里尔”! 一打听,就是马克思出生的那個特里尔。当时即兴下车,去看看这位革命家的故居。 特里尔是个小城,主要文物古迹都在步行范围內。這里古代地处要津,城市最早是罗马人建起来的,后来成为西罗马帝国的首都。城中地标“黑门”便是罗马城堡遗物,全石头的建筑,至今十分结实,有棱有角。中世纪一度改为修道院,后来拿破仑经过这里,下令将黑门恢复为罗马旧貌,盖因拿破仑先祖是佛罗伦萨人氏,喜欢自比凯撒。 二十年前留下的印象除了黑门,就是“卡尔˙马克思”大道,在城市地图上很显眼。虽然当时特里尔地处西德,但资本主义制度并没有抹杀故乡对自己子弟的纪念。那时马克思故居在翻修,无法入内参观,只在门外照了几张相片,匆匆离去。 今年夏天漫游到卢森堡,该市没有太多景点,旅游中心卖力地宣传当地交通枢纽的地位,推介的城市之一就是特里尔,原来离卢森堡只有50分钟的车程,难得旧地重游,于是花了二小时再访马克思的幽灵。 20年过去,城市格局無变化,修缮得更好了,古典房子都修茸一新,道路清洁,比法国城市面貌略高一线。由火車站到黑门是5分钟,看到这熟悉的建筑物江山仍在,有老朋友似的温暖。再走5分钟就到了马克思故居,现在是正式的博物馆,购票参观。这座三层楼的法式房子几经易手,本身就是历史。据介绍,这座房子建于1727年,马克思的父亲1818年租用此屋,马克思本人于1818年5月5日出生在这里。在他一岁的时候,全家搬到黑门附近的西蒙街8号,马克思在那里上学长大,直到中学毕业。布呂肯街10号作为马克思的出生地几乎被人間遗忘了。直到1904年,才被德国社會民主党重新发现,经过与德国共产党的反復争夺,社民党于1928年才将故居买到手,当时准备作为马克思生平和工人运动史纪念馆,但纳粹上台阻止了纪念馆的建设。纳粹强占这所房子做地区总部直到二战结束,社民党早先收集的纪念品大多永久丢失了。社民党于1947年重新夺回房权。1968年,社民党主席和德国外长勃兰特主持了马克思诞辰150年纪念展览,同时将故宅委托给艾伯特基金会管理。目前的展览是2005年重新布置的,在附近还建立了研究性的图书馆。 建筑经过多次改建,现在的状态很有风格。楼下的后院是道地的法国式花園,对称的草坪四周排着着修剪成方柱型的绿树,中间是石子道路,终点是靠墙的凉亭,墙上垂着碧青的蔓藤,马克思半身石雕像 悄悄立在墙边,衬托著院子里的静谧。连接院子的起居间陈列着故居的历史和各类人士对马克思的评论。中央是大號燙金字體的列宁语录:“马克思主义是万能的,因为他正确。”句式有力,将马克思提高到上帝的地位,共运领袖們似乎个个是宣传高手。 一楼以图片和文字介绍马克思的生平,与恩格斯和夫人燕妮的关系史,以及马克思的思想內容和革命运动。文字大部分是德文,不过有多种语文的录音机提供方便。 二楼展區介绍马克思主义在世界各地的影响。突出的是勃兰特的评语:“马克思的社会理想有些部分在欧洲、北美和大洋洲实现了“,也许是指民主、工会和社会福利。在第三世界展區,介绍了各种不同的影响:有毛泽东的建国和文革的图片,有波尔布特和赤柬杀人的照片,还有胡志明、卢蒙巴、曼德拉、本贝拉、阿连德,这些被认为是社会主义人物的事跡,据说他們都受到马克思主义影响,至于影响的后果當然也是各种各样的,就像德國和歐洲的社會民主黨仍然把馬克思和恩格斯尊為領袖。 在结尾的预言中,展览认为马克思的思想不会因为苏联东欧的变天,和亚洲的社会主义國家的改革而过时。因为资本主义成功的的另一面仍是失业,不平等,恶劣的劳动条件和全球性的环境破坏。只要这些问题不解决,马克思提出的问题和解决对策仍具普遍意义。看到这里,一时无语,只感到青灰色的内墻,米白色的外墙,和黑色的大房顶传达着挑战气息,而窗台上猩紅花朵使人想起人类历史的沉重。 回到樓下服务台,有不少纪念品,买了有马克思照片和筆跡的钢笔和墨水的文具套装。青年时代,马克思講的“一种外语就是一种人生斗争的武器”是英语課本上的座右铭,馬克思大胡子的肖像對厭倦外語學習的頑童是起了“催我自新的作用“,后來人生职场上英语知识屡屡发挥了作用。在訪客留言本上看到的大多是中文,据说70%的留言来自中国人,称马克思为老马,燕妮为小燕!当地大学政治系专门组织人力研究這些留言的内容,以分析中国人对马克思的心理。馆方介绍,目前每年有4万名访客,大约1万人是中国人;來不及仔細參觀,在門前留影,到此一游的中國人就更多了,市中心有二间中國菜馆,一间叫“洪都食府“,一间”天安门“。其實内地的书店马列主義的的书也不多,中国人对萬里之外的马克思情有独钟,成了纪念馆的主力,可能是青春期产生的一种共生心理,往事難忘,想起马克思,想起了许多往事。 离开时对古城有点留恋,希望還有第三次访问,去当地大学听听马克思研究课,看看至今還在使用的羅馬橋,放松心境去廣場上和市民一道嗮太陽,喝啤酒,當然要留出时间在老馬房内的咖啡間坐一会儿,朗诵“幽靈,一個共產主義的幽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