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上海震旦學院的宋庚一老師因質疑南京大屠殺死亡數據，被學生舉報，最後導致其被開除教職，這一事件，引起了廣泛的關注和討論。萬維上已有許多博主發了不少高水平的評論文章。我不想跟風，也不想噌熱度，但還是有點不吐不快的感覺，忍不住想來說幾句。

1．宋庚一老師說的話，是對？是錯？

宋老師說，“當年日軍確實在南京做了反人類的行為。為什麼他們會做出如此反人類的行為？我覺得要特別去研究，特別要研究的一點，當年的侵華日軍到底在南京殺了多少人？30萬人是沒有數據支持的。30萬人是從一個人的筆記裡面大概估計的，也有估計3000的，有估計2萬的，有估計50萬的，有估計7萬的。解放之後，中國歷史學家找了其中一個人的話語，30萬作為南京大屠殺的數據，然後一直保留下來。”

這段話，相信大家都覺得沒錯。尤其是關健句，＂30萬沒有數據支持＂。30萬是個估計數，估計精度和置信度，有所保留。和平年代中的災難事件的傷亡人數都不精確，更何妨兵荒馬亂的戰爭年代？比如，74年的板橋水庫潰壩事件，76年唐山大地震，傷亡人數都不確定，但，南京大屠殺傷亡人數就能確定，不容置疑？這個從邏輯上有點勉強。

其實糾纏於精確的傷亡數字，本身意義不大。屠殺三十萬是滔天罪行，屠殺十萬也是滔天罪行！屠殺降兵，屠殺平民，不管多少，都是滔天大罪！

宋老師這句，＂為什麼他們會做出如此反人類的行為？我覺得要特別去研究＂，我覺得說的很有道理。政府告訴民眾，＂他們殺了我們30萬人＂，而沒有告訴大屠殺為什麼會發生。

假如我被蜜蜂蜇了，我大叫道，＂蜜蜂叮人啦，蜜蜂壞！＂。你的第一反應會怎樣？
你肯定會說，＂咋回事？蜜蜂咋叮你了？＂，對不對？

對南京大屠殺，國人應該去探討與反思大屠殺的成因，而非糾結於數字本身。

這裡想說一下南京大屠殺的最大兩個罪人。第一個是中國軍隊的指揮官唐生智，第二個是日本軍隊的指揮官松井石根。松井石根被國際法庭判處絞刑，而唐生智卻做個閒官，安享晚年。一直到二十年後的六十年代，才被紅衛兵整死。

紅衛兵整人打人，大多是暴行，但整死唐生智，可算是正義之舉！但這還是便宜了唐生智，他理應要被公審處死，他的滔天罪行應該被昭示於天下。

這唐生智是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他沒韓信之才，卻學韓信＂背水一戰＂，斷了中國軍隊戰敗後的逃生之路。可他自己給自己留了逃生路。丟下部隊，自顧逃命，而斷送了干萬抗日將士的性命，消弱了中國的抗日力量。他這種民族罪人，千刀萬剮都不為過。可這樣的罪人，卻做起了政協委員，這不就是因為，我們不探求大屠殺的成因的緣故？

2．建立南京大屠殺紀念館，是對？是錯？

建立大屠殺紀念館，完全正確！這是古今中外的慣例。當年美國在日本投了二顆原子彈，使幾十萬人死於非命。日本就建立了這樣一個紀念館。

但建立紀念館的目的，第一是記住歷史，第二是警示後世，以避免類似悲劇的再度發生。建立紀會館的目的，決不是傳播仇恨。

宋庚一老師還對學生說：“不應該去恨，而要思考戰爭是怎麼來的，這才是最重要的。” 宋老師說的完全正確。宣揚仇日教育，目的何在？難道要報復日本，發動侵日戰爭？難道70年前的血債，要有70年後的人來償還？

日本在消除仇恨方面，已經做了許多努力。日本是援助中國最多的國家。在中國最困難的六七十年代，日本的援助，對中國的民生，起到了正面積極的作用，這點應當承認。

我曾有幾個日本學生，他們有禮貌有教養。他們曾對我鞠躬，對當年日本侵華，向我表示真誠道歉。這反而把我逗笑了。我說，哪用得着你們向我道歉呢？你不能代表日本，我也不能代表中國呀？

但這幾位日本學生的真誠，還是感動了我。從那一刻起，我就消除了對日本人的仇恨。我希望中國的年輕人，能像我的那幾位日本學生那樣，摒棄仇恨，心懷善意和真誠。

我也希望中國政府，也像日本政府那樣，少宣揚仇恨，而多關心百姓福祉。


3．學生舉報，是對？是錯？

這裡我們先探討一下舉報的必要條件。

舉報的必要條件是，雙方地位的極不對等，或者是，權限所制，只能求於他人。

比如，一個官員欺負一個百姓，百姓只能求助於一個更高的官員為他伸張。所以，他到一個更高官員那，去舉報（或告狀告密）那個官員。

又比如，一個人懷疑某個人有貪污等違法行為。但他沒有權力，做法律取證和調查，於是，只能向某人或某單位舉報。

因此，在舉報的必要條件成立時，舉報這一行為，是必要的，是值得肯定的，簡言之，舉報是對的！

學生與老師，是平等友善，互敬合作的關係。老師授知識於學生，帶領學生進步成長，所以，學生與老師之間，不存在舉報的必要條件。因此，學生舉報老師，從那個角度看，都是錯的。

如果老師說的不對，學生可以當質疑（在我的課上，如果有學生指出我的錯誤，我會很高興，還會獎賞學生）。如果老師說的是對的，而學生覺得不對，提出質疑，那麼，老師只要解釋就行。課堂上，學生與老師的爭論，是正常教學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如果學生覺得老師講得不對就舉報，那老師還怎么正常上課？如果縱容和鼓勵學生舉報老師，那老師只能小心翼翼地照本宣科了。這樣的教學水平和教學效果，是不大可能今人滿意的。

學生不當場質疑而課後舉報，必有或邪惡或自私的目的。像這次事件中，學生有疑問，直接問宋老師，或者來個直接辯論也行。不管這樣爭論，也是君子之爭。而這學生選擇舉報，不管他的動機好像多么正義和高尚，也是小人之舉。

學生舉報的目的，如果是出於使宋老師失去工作，那是卑鄙。如果是出於愛國熱忱，那是幼稚，如果是出於為入黨提干而表現的先進，那是無恥！

4．學校開除宋老師，是對？是錯？

在大學裡，通常會有學生評估這個環節。每當學期結束前，學生會被要求，給任課老師的教學評估，包括打分和評語。學生可以給他們不喜歡或討厭的老師，寫上尖刻甚至惡毒不實的評語。學校根據學生的評估，結合其他老師的同行評估，作出對該老師的綜合評估。如果校方認為該老師教學水平差，學校可解僱該老師。這是正常的流程。

所以，學校是有權利解僱任何教師的。但解僱一個教師，對學校和教師雙方，都是一個重大的事情。教師找個工作不易，學校找個合適的教師也不易。所以，學校解僱或開除教師，必須慎重。

概率論上有一個中心極限定理，它是統計學的理論基礎。它的要旨是說，根據小樣本而作出的判斷不靠譜。根據一定的樣本數而作出的結論才可信。震旦學院僅憑一個學生的舉報，便開除一個員工。這不符合科學，也不符合情理，怎麼說都有輕率之嫌。

可這次似乎不能太責怪學校，因為人民日報的微博，嚴厲批評了宋老師，說她＂枉為人師，枉為國人＂。人民日報都說了宋老師做老師不合格，那學校能不開除宋老師嗎？


5．人民日報作出定性，是對？是錯？

人民日報是人民的喉舌，代表人民說話。所以它說的話具有準法律效應。它代表人民，說這個道那個，把話都快說完了。這樣，作為被代表的主體，人民，便沒有多少話語權了。

其實，人民日報說的話，是由編輯部的幾個年輕人決定的。他們只是人民的一小部分。因此，他們有可能代表不了人民，他們說的話也不一定正確。

如這次，他們批判宋庚一“枉為人師、枉為國人”，這就使人難以認同。能不能做人師，確定或不確定南京大屠殺死亡人數，難道那是一個人師合格不合格的標準嗎？

而＂枉為國人＂這句，更沒有邏輯基礎。我大學畢業時，都不知道有南京大屠殺。我不知道抗日戰爭中，有中條山戰役，淞滬會戰，長沙會戰，南京保衛戰，等等等等。我只知道共產黨帶領全國人民，用地道線地雷戰，打敗了社會帝國主義。

如果進行一次全國問卷調查，問每個人，南京大屠殺傷亡人數是，10萬，20萬，30萬，40萬，50萬，選一個正確答案，估計會有相當比率的人會選錯。

人民日報既然代表人民，就應當更關心社會問題而非個體問題。

前幾年有個視頻。在反對港獨的集合上，面對香港學生的 ＂free HK＂的口號，大批中國留學生，不分男女，齊聲喊出了＂操你MB＂的口號，如此粗鄙和不雅，今人震掠。一個人飈髒話，那是個體事件，一群人一齊飈髒話，那就是群體事件或社會問題了。人民日報應該代表人民，去關心關心這些社會問題。比如，對這樣的問題，＂鼓勵學生舉報，對社會起到的作用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人民日報應該去關心。

這次宋庚一事件，本應是一件小事。人民日報粗暴地指責宋老師個人是＂枉為人師，枉為國人＂，實在不應該！代表人民的人民日報，怎麼能張口罵一個普通人呢？

我覺得，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是舉報學生，但主要責任體是人民日報

你說呢？


7．希望宋老師還有飯吃！

被學校解僱，被企業解僱，而丟了工作，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實際上是很平常的事。丟了這份工作，再找下份工作便是。只是希望不要給宋老師帶上政治上的污點，而斷了她的再就業之路。希望宋老師還有飯吃！

8．結語

有感而發，匆匆而就。不當之處，敬請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