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是我母亲的姐姐,排行老大,比我母亲大三岁。大姨的一生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坎坷。大姨14岁就嫁给了大姨父。大姨年轻时长得很好看,大眼睛,双眼皮,标准的鹅蛋脸。据说在解放军进城时,大姨的秧歌扭得可好了。外公、外婆自然不肯让女儿这么小就出嫁,只是大姨父和大姨已经暗地里私订了终身,外公、外婆见拦不住,就只好把女儿嫁了。因为大姨以后的生活不幸福,所以大姨就成了教育我们小一辈女孩子们的反面教材。总记得,外婆在世时,每每谈到大姨的生活,都会叹气,然后就会对我们说,女孩儿家做姑娘时,一定要自重,要不男人一辈子不把你当人的。这样的话的确对我们的成长起到了威慑作用。 大姨出嫁后,很快就生了第一个男孩,可是这个男孩仅一个多月就夭折了。据说当时是冬天,南方冬天很冷,晚上被子盖得太严实,孩子就给捂死了。接着大姨又生了三个男孩,一个女孩,女儿是最小的,小名丫丫,是我的大表姐,我叫她丫丫姐。在大姨这段时间的婚姻生活中,大姨父总在外拈花惹草。大姨和大姨父都是纱厂的工人,总听说大姨又到哪个车间或者哪个工厂把另外一个女人骂了或打了。大姨性格很泼辣,吵架骂人是很有一套功夫的,但即使如此,也管不住大姨父的花心。夫妻吵闹的事情时有发生,每次吵架,大姨会回到娘家。大姨的娘家和婆家实在是近,走路也不过十分钟的距离。过上两天,大姨父就会来接,小两口又会和好如初,欢欢喜喜地一起回家。再过两天,大姨又回来了。周而复始,直到大姨父出事的那一天。 那时,大姨父已经在工厂里做成了师傅。他带的一个徒弟杀了同厂的一位女同事。但是这个徒弟做案时,穿了大姨父留在车间里的鞋子,这样一来,做案现场的矛头指向了大姨父。案发当天,正好是大姨的大弟媳也就是我的大舅妈的生日。那个年代,不管是红白喜事,还是过生日等等都是在家里摆酒席。大姨父因为做的一手好菜,是那天酒席的掌勺师傅。一家人都证明大姨父当天在家,并无做案的时间。可是大姨父还是被抓走了,并且在公安局里没有经得起拷打,屈打成招了。这样,大姨就成了劳改犯的家属。想想在那个年月,大姨带着四个年幼的孩子,上面还有瘫痪在床的婆婆,日子会是怎样地艰辛。但大姨知道大姨父是被冤枉的,所以憋着一口气,把那个家给撑起来。这个时候,像母亲这些做弟弟妹妹的也都尽量地帮着大姐,大家一起把苦日子撑过去。终于大约在两年后,当初杀人的那个徒弟又犯了别的案子,在他的家里搜出了以前被杀的那个女同事的东西。几番讯问后,他才承认当初的那个案子也是他犯的,这样大姨父也就能出狱了。一家人总算在一起了。 大姨父出狱后,回到了以前的工厂。可是时间不长,就在干活时不小心受了工伤,一只眼睛差点瞎掉了。再加上牢狱里所受的棍棒之苦,干脆就办了劳保,回家休息了。日子刚刚走上正轨,孩子们又长大了,外婆也觉得大姨的苦日子该到头了。可是这个时候,丫丫姐又出事了。丫丫姐的脾气象大姨,性子很刚烈,再加上从小有三个哥哥,尽管日子苦,但也是家里的娇女儿。在她十六岁那年,因为一件小事,与大姨、大姨父争吵,赌气喝掉了一瓶敌敌畏,等大姨发现时已经太晚,丫丫姐十六岁的花季生命就这么戛然而止。很多年以后,大姨成了三个媳妇的婆婆,每当婆媳不和时,大姨总会含着眼泪说,要是丫丫还在的话该有多好啊。 大姨的故事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