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大學就是一個月的軍訓。每天都在大操場上訓練,立正、稍息、向前看、向右轉、正步走,還有趴在地上匍伏前進,特別可恨的訓練項目是在烈日下站着一動不動十分鐘。九月的長沙很熱,經常會有同學中暑倒下。每天早晨要出早操,起床鈴聲一響,就趕緊套上寬大的軍服,往操場奔去。天只是蒙蒙亮,那時還認不清自己班的男同學,常常就隨便跟在一支隊伍的後面,也算是出了早操。晚上還有軍事理論課,男同學都很感興趣,女同學都不大以為然。最後的考核是上長沙炮兵學院的靶場打靶。每人五發子彈,一行人依此伏在地上排開,瞄準,射擊!子彈打出去的那一瞬間,耳朵有些發木。沒想到的是嚴格的訓練並沒有帶來明顯的效果,我們班竟然還有三位同學的成績是“0”環,從此他們的外號就成了零一、零二、零三。記得我的成績是“8”環,因為零二同學的位置就在我的左邊,他非說我的那個“8”環是他貢獻的,我當然不會認同! 接下來的大學生活快樂而單純。剛過完了緊張的高三,進到了沒人管的大學,心情真好。我們班幾個愛玩的女同學立即形成了小幫派,一起學化妝,一起跑舞場,一起學滑冰,還有一起吃宵夜,一起搶臭豆腐乾,一起長胖。那個年齡真是喝水都能發胖,沒多久我們就非常一致地長成了小胖子。當時我們班女同學有一張合影,自己給的題名就是:“社會主義好”。年輕的我們開心地調侃着自己,長胖了有什麼關係,至少我們都符合了唐代美女的一項標準:面若圓盤。 那年春假,我們班幾名同學相約一起去了南嶽衡山,在那裡遊玩了兩天。第二天下午,不記得是因為什麼事情,我們男女同學之間鬧起了彆扭。只記得我們三個女生圍在一起坐在了一小塊平地上,唱起了歌,唱的最多的兩首歌是三毛作詞的《橄欖樹》和東北民謠《九·一八》,這兩首歌的共同之處是歌詞裡都有“流浪”這個詞。在空曠的山谷中,淒婉的歌聲一直在迴蕩,最開始時男同學們站在遠處,不肯走近搭理我們,漸漸地在這般如泣如訴的歌聲中,他們還是心軟了,低頭了,我們也就不與他們計較了......只是因為歌唱得太久,我們女同學的嗓子後來都有些嘶啞。 大三時,我們經歷了六·四。八九年春天我們正在讀大三的下學期,從五月中旬開始罷課,到七月初回到學校考試,那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第一次上街遊行,從學校走到了市中心,再回來時實在走不動了,攔了一輛運煤的大卡車。等回到宿舍時,每個人的臉上、衣服上都是一道道黑,儘管狼狽,可有着遮不住的青春激情。那一段,生活很混亂,每天都有好幾撥學生遊行到市政府,美國之音、BBC的廣播聲音到處都在,還會聽到有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當時的場景也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腦海里。 大學最後一年的生活輕鬆而緊張。輕鬆的是幾乎不用怎麼管學業,打牌打成了九段;緊張的是畢業後的去向。六·四對我們這一屆畢業生最大的影響是我們的畢業分配都很差,我們班很多同學都是回到各地教委後再第二次分配;還有,應屆生不能報考研究生,那年的應屆研究生全都是保送的。我們班有好幾位女同學成績都不錯,但因為名額有限,只有我一個人被幸運地保送了,其他的女同學都被分到了工廠里,頭兩年不讓報考,後來又陸續結婚,竟未再有人考出來。想想當初大家曾計劃一起複習備考的情形,沒料到她們後來畢業時連報考的機會都沒有,不由得讓人感嘆命運的不公。 離校前的那個星期六,我們班女同學一起向學校做最後的告別。白天我們走遍了校園的每個角落,在每一處合影留念,晚上我們自己做飯聚餐,隨後又暢談心懷直至夜深。我們談最難忘的時刻,我們談最遺憾的瞬間,我們也談我們喜歡着的和喜歡過的人。四年裡我們學到了很多,也經歷了很多......二十年過去了,我的同學們,你們還能記得那個夜晚嗎? 飄逝的大學時光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