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兒子十四歲了,第一次替自己爭取到了離家出走的機會,去參加了一個教育局組織的露營會。九天沒回家了,不光我想他,他爸和他哥也想他了!今早他哥一起床就問:“弟弟今天回家,對嗎?”“是啊!”我一邊煎蛋一邊答。可他臨出門時,又問:“弟弟是不是今天回來?”我警覺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平時他最討厭重複一件事,今天是怎麼了?這才發現大兒子也正專心地看着我,我頓時明白:兒子不是想聽答案,是想看我的反應。 幾天前的飯桌上他就說過:“你有什麼好擔心的。我以前,不是每年都去這個露營會嗎?” “你弟沒有你成熟。所有和他同屋的男孩又全來自外校,他一個也不認識。特別是他們宿舍的主管,做了一個藍色的頭髮,根根豎立,直衝雲霄,看起來很另類。我擔心他們夜晚在房間裡,會不會玩得很瘋?”我有氣無力地說。 “我知道他的名字,是不是叫肖。。。”兒子還沒答完,我雙眼放光地問:“對啊!他是哪個學校的,他是好孩子嗎?” “我不是真了解他,但他一定是個很好的人”兒子不顧我的撇嘴,繼續解釋:“這些喜歡藝術的人,性格多數友善而敏感。太敏感了,就有點弱,所以才會在外表上追求標新立異。” 我停止了撇嘴,但兒子的解釋也沒讓我放鬆。時間一天天過去,我臉上的思念越積越濃,搞得孩子他爸也來安慰我:“老二雖然單純,但很靈巧,再說有那麼多老師同去,你就放心吧!” 九天終於過去了,我在艷陽下,按時到了接人地點。滿地的行李,東倒西歪地鋪在停車場上,讓我想起了國內春運時的火車站。只是行李邊上,只有家長,沒有孩子。原來行李車先到,校巴還沒到呢。 我在行李場上,來過來又走過去,還是找不到睡袋。這時候,一輛接一輛的校巴駛了進來,車裡飄出的歌聲,清脆齊整,傳遞的只有年輕,沒有思念。 兒子找到我的時候,剛把手裡的枕頭和畫紙扔過來,還沒顧上和我說話,有個男孩已跑過來和他打招呼,兩個人還握手告別。告別完,兒子轉身去找睡袋。我的目光追逐着他,看見他在停車場上,跟很多人告了別,有個女孩還擁抱了他。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找到睡袋,也終於輪到我說話了!我挽着兒子曬得漆黑的手臂,開心地問:“兒子,媽想死你了!你有沒有想過家!” “沒有!不過有一個孩子,因為想家,不得不半途被遣送回家呢!”小兒子冷靜的語調,立刻讓我忘記了自己的問題,只剩對那個孩子的關心:“真的,那他幾歲了,和你同宿舍嗎?他叫什麼名字。” “和我同歲,叫沙孟。不在我們宿舍,但人人都說,他每晚都在哭,說是太想家的緣故!”兒子平實地陳述着,看不出任何表情。 “那老師就沒幫助他嗎?非要半途把父母叫來,接孩子回家,他的思家病真有這麼嚴重?”我不光嘴上不信,心裡也真不相信:“那你怎麼就一點沒想家呢?” “我真的沒想!”兒子突然跳起來搶答,那樣子很好笑。 “可這個孩子卻想家想到了生病,你們沒笑這個孩子吧?”我忍着笑問。 “很多人都笑他,可我沒笑!”沒想到,兒子卻是一本正經地答。 我盯了他一眼,明白自己先前的問題,已經不需要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