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花革命与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哲学(2) 现在的吉恩·夏普教授已经是一位83岁的老人了，他终生未娶，独善其身，住在波士顿一间老旧的小房子里，他那使全世界的独裁暴政者心惊胆寒的〝艾伯特爱因斯坦研究所〞，其实就设在他那狭窄的小客厅里。由于年龄渐大，加上曾经几次的驾驶意外，使他不敢再开车，这个改变，增加了他生活上的不便，但并没有改变他要用笔杆子摧毁与打倒所有独裁暴政的决心。 研究世界近代独裁暴政垮台历史的人，都会毫无惊讶地发现，每一次在世界各地的独裁暴政栽跟斗事件，都会与〝吉恩·夏普思想〞尤其是与他的〝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哲学〞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密切关系。 吉恩·夏普的经典代表作《从独裁到民主》是应一位缅甸流亡海外的异议民主人士之邀，为他们推翻打倒缅甸独裁暴政运动而写出来的策略性指导原则。《从独裁到民主》在泰国出版后，缅甸独裁军政府视之为眼中钉，肉里刺，吓得惊慌失措，下令严格查禁。 前些时候，有四位缅甸人，只是因为在家里收藏了一本吉恩·夏普的《从独裁到民主》，就被缅甸独裁军政府法庭判处了七年的徒刑，残暴的缅甸军政府对《从独裁到民主》的惊惧，于此可见。 1991年的〝诺贝尔和平奖〞得主昂山素姬就是吉恩·夏普的忠实信徒。她在缅甸推行的〝茉莉花革命〞与〝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运动〞，已经从根基上动摇了缅甸独裁暴政统治的合法性，没有人会怀疑缅甸军政府丹瑞大将(General Than Shwe)的政权是否会覆亡，人们关注的焦点是这个残暴的独裁政权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子的方式来垮台。 2009年，伊朗发生了街头和平示威，伊朗的特务们发现举办游行示威领导人的家里，几乎人手一册吉恩·夏普的《从独裁到民主》，这个发现更使患有疑神疑鬼毛病的伊朗独裁暴政们觉得有〝美国特务〞在幕后搞鬼。无所不在的网络下载功能使吉恩·夏普教授免费的〝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哲学〞理论的传单遍送至伊朗的每一个角落。 2009年，吉恩·夏普被提名为〝诺贝尔和平奖〞候选人之一，世人开始知道这位美国当代〝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运动〞教父的盛名。〝茉莉花革命〞在突尼斯与埃及成功后，惊人的成果使全世界的媒体焦点都集中到这位研究〝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运动〞大师的理论上，因为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一件事:埃及的〝茉莉花革命〞是由一批流亡〝卡塔改革学院(Academy of Change, Qatar)〞年青学生回国后发动起来的，而他们在〝卡塔改革学院〞的主要学习课程，就是吉恩·夏普的《从独裁到民主》的主张，和印度甘地的〝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运动〞的政治理论。 可以这样说，突尼斯与埃及的人民和平游行示威运动，就是按照吉恩·夏普《从独裁到民主》的斗争理论来实践的，而突尼斯与埃及的独裁暴政的垮台，是当地人民运用〝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哲学〞战略的必然结果。 如果再顺着历史的脚印来检讨东欧共产党垮台的因果关系，亦会发现越来越多的文献证明，从南斯拉夫人民打倒斯洛博丹·米洛塞维奇(Slobodan Milosevic)，到乌克兰人民的〝橘色革命〞，甚至于整个东欧的变天，几乎没有一次不是因为吉恩·夏普的〝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哲学〞在发生直接或间接的威力所致。 导致南斯拉夫独裁暴政头子斯洛博丹·米洛塞维奇垮台的是来自一个叫做〝抗争会(Otpor)〞的学生团体，这个创建于1998年10月10日的〝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哲学〞的学生团体，在1998年〝科索沃战争(The Kosovo War)后，转而成为要革斯洛博丹·米洛塞维奇老命的半革命团体，而这个抗争会主要研究和学习的，也是就是吉恩·夏普的《从独裁到民主》的主张，和〝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哲学〞的理论。 根据2011年2月2日英国BBC新闻报道说，英国〝拉录德箭影片公司(Ruaridh Arrow Film)〞将推出一部有关〝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运动〞的〝吉恩·夏普:如何发动一场革命(Gene Sharp: How to start a Revolution)〞的纪录片，于2011年春天将在全球发行，这是对所有的独裁暴政政权狠狠的迎头一棒。 2011年2月21日，〝自由欧洲电台〞的罗斯·布鲁克斯(Rose Brooks, Radio Free Europe)采访了吉恩·夏普，其主体是〝吉恩·夏普，非暴力战争的卡尔·冯·克劳塞维茨(Gene Sharp, The Karl Von Clausewitz of nonviolent warfare)〞。 卡尔·克劳塞维茨的全名是〝卡尔·菲利普·戈特利布·冯·克劳塞维茨(Carl Philipp Gottlieb Von Clausewitz)〞，他于1780年6月1日在德国马格德堡出生，是1812年〝苏俄德国联合军团(The Russia-German Legion)〞的陆军少将。他用自己39年军旅生涯的经验写出了流传千古的《战争论(On War)》。他在《战争论》中的名言，〝战争不仅是一种政治行动，还是一种政治工具，一种政治关系的延续，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这是学习军事学的必知之言。 罗斯·布鲁克斯把在铲除独裁暴政领域中的吉恩·夏普，比如为军事领域里的卡尔·克劳塞维茨，可谓画龙点睛之作。在访问中，罗斯·布鲁克斯问到有关埃及人民运用他的〝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哲学〞战略，在短短的不到三个星期内就推翻了贪污腐败的穆罕默德·穆巴拉克独裁政权有何感想时，吉恩·夏普回答道: 〝我很高兴知道自己的研究工作对他们有所帮助，但是所有的功劳应该归功于英勇的埃及人民，而不是我----他们在早期斗争时就能够显示可贵的勇气，即使在受到攻击时，依然没有忘记甘地在印度作斗争时的思想，那就是如果人民不再害怕时，独裁暴政们的天大麻烦日子就要来临了。〞 当罗斯·布鲁克斯又问到他对这些〝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运动〞蔓延到了北非和中东等国家的看法时，吉恩·夏普回答道: 〝他们必须保持住那种〝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运动〞的纪律，如果运动演变成暴乱或暴力的话，我想他们有可能会失败。如果他们多用点头脑与组织技巧而能保持住在非暴力纪律之内的话，那就有希望成功了，因为这是创建民主体系的主要工具。 继续的蔓延形势是一种良好的苗头，如果他们多用点脑子，好好地策划，和多研究他们的干法，〝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运动〞发出来在自然而然的力量是会惊天动地的。 就以突尼斯为例，在边远地区小城发生的一件微小的藐视事件，只要是利用好了〝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运动〞，经过了困难的时期，能够将运动蔓延至全国各地，最后在极短的时期内征服了警察和军队，这个要点就是守住了〝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运动〞的纪律。〞 〝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运动〞在人类历史上屡见不鲜，远在公元前494年，罗马帝国的工人们就已经知道利用〝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运动〞来向统治者争取权益了。另外一个例子是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被纳粹德国统治下的挪威。 在挪威的近代史上，维德昆·亚伯拉罕·劳里茨·琼森·吉斯林(Vidkun Abraham Lauritz Jonson Quisling)有点像中国的汪精卫，是个典型的挪威汉奸。他是挪威的一位陆军军官，在挪威被纳粹德国占领后，立即卖身投靠，博得阿道夫·希特勒的赏识，几度〝荣获〞接见。他被纳粹德国册封为傀儡政府的国防部长，后又被册封为傀儡政府的总统。 维德昆·吉斯林为了向纳粹德国和阿道夫·希特勒表示他的奴性和愚忠，他成立了一个〝法西斯思想研究会〞，要求挪威所有的老师都要报名参加，来提高〝新教育〞的〝积极性〞，可是这个计划，在挪威的12,000名老师中，居然有10,000名反对，并且举行了〝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运动〞抵制之。 维德昆·吉斯林大怒，认为这是〝帝国主义坏人〞在幕后捣乱所致，下令将1,000名老师关进集中营，可是其余的9,000名老师依然不肯就范，依然不肯签字报名，使他颜面尽失，当集中营和暴力的威胁已经失效时，维德昆·吉斯林只得无可奈何，他并没有敢冒着全挪威没有教师可用的局面而再把另外8,000名教师关到集中营去的胆量，只好低头认输。在纳粹德国失败后，挪威法庭用〝叛徒〞和〝挪奸〞的罪名，将他送上了审判台，法庭判决将他乱枪行刑处死，大快人心。 在吉恩·夏普的策略下，目前迷信暴力的利比亚的独裁疯子穆马尔·卡扎菲(Moammar Gadhafi)全家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美国、英国、德国、欧洲和瑞士等国已经冻结了穆马尔·卡扎菲家族数以百亿美元的贪污资产。 设在荷兰的〝海牙国际法庭〞总检查长约瑟·路易斯·莫雷诺·奥坎波(Jose Luis Moreno Ocampo)昨天宣布，他将立案侦查穆马尔·卡扎菲父子们用暴力攻击和平示威人民的战争犯罪行为，这位时年59岁，来自阿根廷的律师的正义宣布，敲响了这位独裁疯子的丧钟，更为穆马尔·卡扎菲的垮台定下了时间表。 2011年3月3日新闻报道说，穆马尔·卡扎菲和〝阿拉伯联盟〞接受了委内瑞拉独裁总统查韦斯的调停，成立了一个由拉丁美洲、欧洲和中东组成的委员会，该委员会试图跟穆马尔·卡扎菲和革命军商讨和议，但遭到革命军的拒绝。 从整体的宏观角度来看，对要将独裁暴政推翻为诉求的利比亚示威群众来说，发生的〝革命军拒绝谈判〞事件，是一种正确的斗争策略，是有着〝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运动〞理论作基础的。吉恩·夏普在《从独裁到民主》第2章《谈判的危险性》中写道: 〝谈判是解决冲突中某些特定争议的一个很有用的工具，恰当的谈判不应忽视或拒绝。在某些场合，当没有根本性的争议，因而可以接受妥协时，谈判可以是解决冲突的重要手段----合法工会进行的劳资冲突是一回事，关系到一个残暴的独裁统治继续存在还是确立政治自由则是另一回事。当涉及的问题带有根本性，影响到宗教原则、人的自由或整个社会未来的发展问题，谈判不能提供达到一个互相满意的答案的途径。对于某些基本问题，不应当有妥协。只有权力关系的改变有利于民主派，才能充分捍卫那些带根本性的争议问题。 这种改变只有通过斗争，而不是谈判，才能达到。这并不是说绝对不应当谈判，而是要指出，没有强大的民主反对派，靠谈判的办法来铲除掉一个强力的独裁政权是不现实的。当然，谈判有可能根本行不通。根深蒂固的独裁者，感到自己地位牢固，可能拒绝同他们的民主反对派谈判。也有可能，谈判开始以后，民主方的谈判者会失踪，从此下落不明。〞 吉恩·夏普在《从独裁到民主》解释他反对示威群众与残暴的独裁统治者坐下来谈判的理论是: 〝反对独裁者而赞成谈判的个人和团体往往有着良好的动机，尤其是经年累月同残暴的独裁者进行了军事斗争而不能取得最后胜利，不论政治见解如何，全体人民都想要和平，这是可以理解的。 但独裁者具有明显的军事优势，民主派这方面遭到的破坏和伤亡又达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在这种情况下，民主派内部特别有可能提出谈判的意向。这个时候就会有很强的诱惑，去探寻任何其它途径来挽回民主派的某些目标，同时又结束暴力和反暴力的循环。 独裁政权提出通过民主派进行谈判而給予「和平」的提议，当然是相当狡猾的。只要停止对自己的老百姓发动战争，独裁者自己就能立即结束暴力。他们不需要任何的讨价还价，可以恢复人民的尊严和权利，释放政治犯，停止刑求，终止军事行动，退出政府并向人民道歉。〞 吉恩·夏普在总结民主派与独裁者进行谈判的看法是: 〝民主派要注意独裁者在谈判过程中故意设下的圈套。当涉及政治自由的基本问题的时候，独裁者呼吁谈判可能是企图诱使民主派和平地投降，而独裁政权的暴力却在继续。在这类冲突里，只有在决定性的斗争的末尾，独裁者的力量已实质上被消灭，他们想拿到通往国际机场的安全通行证的时候，谈判才是恰当的。〞。 吉恩·夏普的这本书是在1993年时为缅甸流亡海外的民主人士写成并在泰国发行的，证之于18年后的突尼斯与埃及爆发的〝茉莉花革命〞，和两个独裁者暴政的下场，可谓有着惊人的预见力。 时间是检验理论的验金石。吉恩·夏普认为在推翻独裁暴政的斗争中，谈判就是投降的代名词，唯一的方法就是采取〝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运动〞，直到独裁政权垮台为止。 我不知道是谁在中国数十个大小城市同时发动了初期的〝茉莉花革命〞，但是从这些和平地〝微笑〞，和平地〝突然〞散步，和平地〝突然〞聚会，和平地〝突然〞游行，也和平地〝突然〞抗议等动作看来，幕后发动者必然是一位〝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运动〞理论的高手，最低限度也应该是一位〝吉恩·夏普思想〞的忠实信徒。 这种初期阶段性的〝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运动〞的〝茉莉花革命〞，就是吉恩·夏普在《从独裁到民主》书中发明打倒独裁暴政198招中的第161招〝非暴力骚扰(Nonviolent harassment)〞的典型模式。 这是一种摸老虎屁股式的滚雪球行为，只要坚持住了〝非暴力但不服从抗争运动〞的原则来运作，就可达到将中国人民要求民主、自由、法治、尊严与唾弃独裁统治的正义诉求传达到全世界人们的耳中的近期战略目标。（待续） 2011年3月4日 高胜寒 在 美国华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