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言丧邦 百年饮恨 ---

1893年11月13日，阿尔伯特.威利斯不顾起码的外交礼仪，将前夏威夷王国的废王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传叫到他在美国大使馆的私人住宅里，进行他外交工作的第一步。

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在自传《夏威夷的故事》中，曾经记录了这段充满无奈的心路历程：   

“阿尔伯特.威利斯先生的第一个行动，是把我传叫到他的私人住宅去谈话。我由我的侍卫长詹姆斯.罗拔特逊先生(James Robertson)陪同前去。

至于这样叫一位女性到他家问话的做法是否妥当，我情愿留着让别人来回答。对我自己来说，我简单地觉得，只要对我的人民有利的事，我就会全力以赴地去做。”  

到了阿尔伯特.威利斯的家后，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被阿尔伯特.威利斯，引到由一扇日本屏风隔开的客厅，她就坐在紧靠着那面屏风的沙发上，阿尔伯特.威利斯拉了一把椅子，大大咧咧坐在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对面。

阿尔伯特.威利斯首先说，自己临离开华盛顿之前，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再三要求，务必转达他个人对夏威夷王国的同情和对女王陛下真诚的问候。

阿尔伯特.威利斯接着说，在这个客厅里只有他和女王陛下两人，可坦言相对。但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觉察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她发现阿尔伯特.威利斯的妻子，躲在日本屏风后面偷听，并且暗中在做着笔记。 

在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谢过克利夫兰总统的好意后，阿尔伯特.威利斯言归正传，向她说出了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总统认同她的意见，也觉得前任驻夏威夷王国特使约翰.史蒂文斯的种种行为是错误的，尤其是派兵登岸支持维安会，来推翻王国的行为，是美国政府无法接受的。

他这次来檀香山，主要任务就是代表美国政府，来纠正这些错误，美国愿意有条件地帮助她复位，重新恢复与重建夏威夷王国政府，在夏威夷群岛上重新执政。

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问 :“美国的有条件，指的是什么？”

阿尔伯特.威利斯回答说 :“美国政府的先决条件，就是在阁下复位后，必须要宣布全面大赦，那些曾经推翻和反对过阁下的个人与团体。”

一直错估形势的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听后，面有难色，犹疑片刻，然后拒绝道：

“我必须执行我政府的法律，那些夏威夷王国的叛徒，是无法原谅的。我的决定是，他们会被依法制裁，应该将之全部砍头，和将他们所有的财产充公。”   

一言兴邦，一言丧邦！这句话断送了夏威夷王国最后的复国机会！

阿尔伯特.威利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了确认自己没有误解她的意思，再次问道 :“阁下的意思，是否说这些人应该被砍头，他们的财产应该被充公？”  

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用坚定的语气回答 :“是的！”

阿尔伯特.威利斯失望到了极点，但是依然给她一次修正立场机会。他又问道：

“阁下是否完全明白今天我们两人之间谈话中每一句话的真正意思？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阁下是否继续坚持原来的观点？”    

不识时务得愚不可及的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没有把握住这个复国的最后机会，她如毒蛇吐信般作答 :“我很清楚我今天们两人之间所有的谈话内容，我可能会让我的内阁大臣们来作这个决定。”

阿尔伯特.威利斯听后甚感不快，又追问 :“假如我们必须要阁下在与内阁大臣们商量之前，作出宣布特别大赦的话，阁下会如此做吗？”

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居然大言不惭道 :“我是不会这样去做的，因为我没有这样的法律权力，来作这样的决定。”

这个不知好歹的废王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又悻悻然地补充说：

“这些家伙，就是1893年革命事件的始作俑者，只要他们在这里一天，就不会有和平可言，他们必须离开夏威夷群岛，永远不准回来，或者依法惩罚，全部砍头，并依法没收他们的财产。” 

至此，阿尔伯特.威利斯觉得与这位面目可憎的废后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了，他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结束了这次谈话：

“我想在得到我政府的指示之前，我与阁下已经没有再沟通的必要了，那可能是三到四个星期以后的事情了。”

阿尔伯特.威利斯实在搞不懂，这位废后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到底脑袋里想要的是什么？自己大老远地跑到这个岛上替她复位，但从她的言谈举止上来看，倒好像是自己求她帮忙一样。

三天之后的1893年11月16日，阿尔伯特.威利斯发电报给美国国务卿沃尔特.格雷沙姆，作了如实报告，并要求就此事作出进一步的行动指示。 

沃尔特.格雷沙姆看到报告后，既迷茫又尷尬，他气愤地在1893年11月24日电报中，回复阿尔伯特.威利斯：

“前夏威夷王国废后在复位后必须宣布特赦夏威夷临时政府等人，这是无可谈判的先决条件，请尽快采取行动。” 

沃尔特.格雷沙姆把最新的指示发出去后，越想越气，又在1893年12月3日，补发了另一条指示：

“请使用严重的言辞，警告前夏威夷王国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废后，如果她再不接受这个基本条件，那么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将不再对她复位一事作任何的努力。”   

这段时间，整个夏威夷群岛骚动不寧，各种传说和谣言，此起彼伏地在各个岛屿流传，淳朴的土著们，热切盼望着恢复夏威夷王朝，并将美国派驻檀香山全权大使阿尔伯特.威利斯视为救星和希望。

夏威夷临时政府的官员们，同样是忧心忡忡，坐立不安，他们一直摸不清阿尔伯特.威利斯的底牌，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早在1893年11月14日，临时政府派驻美国华盛顿特命全权大使洛林.瑟斯顿，在国务院与沃尔特.格雷沙姆美国国务卿谈话时，无意中从这位口没遮拦的沃尔特.格雷沙姆那里，探到了天大的美国政府内部机密。         

当时，沃尔特.格雷沙姆直接了当地告诉洛林.瑟斯顿，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新的政策，是请夏威夷临时政府让路，要让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废后复位。

洛林.瑟斯顿问沃尔特.格雷沙姆 :“美国特使阿尔伯特.威利斯，会准备动用军事武力，来执行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这个新政策吗？” 

沃尔特.格雷沙姆想都没有想一下就冲口而出说：

“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不会，他没有这种宪法权力，对夏威夷临时政府使用武力，美国特使阿尔伯特.威利斯也不会，他也没被授权采取任何的军事行动。”     

洛林.瑟斯顿终于摸到了美国政府的底牌了！夏威夷临时政府已面临生死存亡关头！他再也待不住了，就十万火急地赶回檀香山。

此时，整个夏威夷群岛盛传着美国政府，要动用武力来复辟夏威夷王国，临时政府总统桑福德.杜尔和诸部长们，得知了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对夏威夷群岛的新政策后，一时间没了主意。

1893年11月24日，所有的檀香山报纸，几乎在同一时间刊出了美国国务卿葛雷贤，在1893年10月18日，写给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关于《布郎特报告书》的简报全文。  

《布朗特报告书》的内容，是将前夏威夷王国覆亡的黑锅，全部推到美国前任全权代表约翰.史蒂文斯和合并会身上，从此以后，约翰.史蒂文斯这个名字，在夏威夷群岛上，变成了一个臭不可闻的魔鬼代名词。　

1893年11月16日，新西兰的邮轮带来英国报纸的新闻：美国政府将会动用其武装力量，驱逐夏威夷临时政府，重建夏威夷王国。

一时间，这个小道消息有如惊雷，尤其是临时政府，反应异常激烈，第二天，在维安会的发动下，檀香山到处是情绪激动的反美人潮。 

傲慢的阿尔伯特.威利斯，知道自己已经捅了马蜂窝，什么美丽海滩，什么椰影婆娑，什么沙细水清，都变成麻烦的代名词。果不其然，麻烦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夏威夷临时政府司法部长约翰.史密斯打来电话，他毫不客气地地责问阿尔伯特.威利斯:“这是怎么一回事？” 阿尔伯特.威利斯只得支吾其词，好歹将约翰.史密斯应付了过去。

临时政府总统桑福德.杜尔的电话接踵而至，亦毫不客气地要阿尔伯特.威利斯给个交待！

桑福德.杜尔一改友善态度，用冰冷的声音正式通知阿尔伯特.威利斯：从这一分钟开始，暂时取消停泊在夏威夷群岛外海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可自由登岸操练演习的特权，在没有得到夏威夷临时政府允许前，不得自行登岸。

阿尔伯特.威利斯还没出手逼宫，就被夏威夷临时政府搞得焦头烂额，色厉内荏的临时政府，为了安抚人心惶惶的政府工作人员，采取了三项紧急措施：

第一项是交心运动---临时政府对其每个政府工作人员，都要重新来一次特别的安全检查，对不肯宣誓效忠临时政府者立即革职；

第二项是严密布防---临时政府加紧调兵遣将，布防在行政大楼前，声称将使用武力击退任何来犯者；

第三项是郑重宣布：桑福德.杜尔与全班政府大员，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威胁，也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妥协，并将和临时政府共存亡

却有另一件棘手之事，临时政府不知如何对付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他们根据情报知悉：阿尔伯特.威利斯此来，是奉命要他们让路的，而促成美国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作出此决定的，就是那位使他们心烦意乱的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          

临时政府内部，有人主张干脆将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抓起来了事，但也有人觉得此计不通，因为如此一来，美国政府不可能不过问，最后还得灰头土脸地放人了事。

废后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那边亦同样心神不定，她的死忠分子，深信美国政府会替他们翻天，但也有流言称，麻烦全因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一人而起，如果她死了，事情将会一了百了，故有人要刺杀她的谣传，不绝于耳。

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闻知后怕得要死，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尊严，急忙派人到英美两国派驻檀香山大使馆求救，乞求提供人身和财产的保护。但是今非昔比，谁会为了一个前朝废后来趟浑水呢？     

还有一件浑若五雷轰顶的事情，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终于知道了，在1893年1月14日维安会发动革命时，她的两名内阁大臣阿瑟.彼得森与塞缪尔.帕克，竟然瞒着自己，偷偷摸摸地与维安会勾搭，在背后商量如何出卖自己，出卖夏威夷王国！

当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从朦胧的噩梦中清醒过来时，只恨没有后悔药可吃。  

1893年12月11日，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在愤怒、悔恨和哀痛之余，亲笔写了一封信，给美国派驻檀香山全权大使阿尔伯特.威利斯，通知他：前夏威夷王国内阁大臣们，已经被她解雇，即日开始，请不要再接受他们的书信与电话，一切事宜与她自己直接联系。

阿尔伯特.威利斯对此事，倒处理得很得体，他用美国政府公函回信说：一切照阁下的意见办。

从此以后，美国政府就不再与那四名前夏威夷王国内阁大臣打任何交道，其实阿尔伯特.威利斯通过与前政府内阁大臣们的接触，已经看出他们都是些奸诈小人、贪官污吏和无能官僚。  

美国国务卿沃尔特.格雷沙姆，于1893年11月24日，将美国对夏威夷群岛原则政策的指示，用外交信函发给了阿尔伯特.威利斯，却信件迟至1893年12月14日才到达，阿尔伯特.威利斯遵从指示去与夏威夷临时政府交涉，请他们让路，这实为与虎谋皮，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

阿尔伯特.威利斯在与临时政府最高领导人交涉前，为了郑重起见，于1893年12月16日，又一次约见了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

这一次，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是带着她的亲信朋友约瑟夫.卡特(Joseph Carter)，和阿尔伯特.威利斯见面的。 　

阿尔伯特.威利斯开门见山，把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的夏威夷群岛政策，以及帮助她复位的先决条件，特别强调和重复一遍后，再严肃问道 :“阁下理解了这是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的政策和条件后，是否依然坚持以前的相同意见呢？”

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想都没想就点头说：

“是的！我还是依然坚持我原来的意见，如果我不如此做，不但我的人民会非常危险，连我本人的生命都遭遇危险。

假如我必须要对他们法外开恩留活路的话，这帮家伙连同他们的孩子与家人，全部都要离开夏威夷群岛，不得逗留。

因为如果让他们继续留下来，那么夏威夷群岛将永无宁日。”

阿尔伯特.威利斯闻言，对于这位过气废王，不再寄予任何期望。两天以后，阿尔伯特.威利斯奉国务卿沃尔特.格雷沙姆之命，正式向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下达美国政府的最后通牒：

“以目前的政治情势，如果阁下还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和立场，再度拒绝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的基本先决条件的话，那将是一件不明智的选择。”   

面对最后通牒，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考虑了几天，不想把事情搞砸，只得勉强同意了美国的先决条件。

这个决定太迟了，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已引起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和沃尔特.格雷沙姆美国国务卿的极度反感，她的暴戾和自私，也导致美国政府再也提不起劲，来为她火中取栗。没有了美国政府的支持，夏威夷王国的复国机会，更是从虚无渺茫变成彻底幻灭。    

阿尔伯特.威利斯这样总结他的夏威夷群岛经验：

前夏威夷王国是在辜负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的善意！就算美国政府重新扶起这个腐败政权，它也长久不了，即使维安会不起来革命，也会有其他组织发动革命，如果它不灭亡的话，那真是没有天理了。

1893年12月4日，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在每年例行的对国会发表国情咨文时，对于夏威夷群岛的外交政策只是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没有任何具体表态，这是他要从夏威夷群岛政策上退却的明显信号。

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在国情咨文中，提到对夏威夷群岛政策时说：

“根据美国派驻夏威夷临时政府特别全权代表詹姆斯.布朗特大使的特别报告指出，毫无疑问也无可否认，拥有合法地位的夏威夷王国宪法政府，是由我们美国派出的前外交全权代表，以不适当手段，和非法运用美国海军陆战队武装的威慑力量推翻的。

为了美国的荣耀，必须要纠正我们派出的全权代表的错误，重新恢复当时的合法政府。我为了完成美国政府的义务和责任，和达到纠正错误之目的，已经派出了美国的全权代表，正在檀香山实施美国对夏威夷群岛的外交政策。”

1893年12月19日，阿尔伯特.威利斯代表美国政府，做出了两件重要的大事：

第一，暗中准备在夏威夷群岛撤侨，以防万一；

第二，正式通知夏威夷临时政府，关于美国政府和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要求他们让路的决策，并请他们在1893年12月23日午夜之前正式答复。 

桑福德.杜尔和临时政府大员们，接到了这道催命符之后，立即乱成了一团。在此危急之际，洛林.瑟斯顿适时地赶回了檀香山，他的及时归来，稳住了临时政府的阵脚，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

洛林.瑟斯顿立刻开始撰写那份著名的《夏威夷临时政府致美国政府立场说明书》。    

 1893年12月23日午夜前，桑福德.杜尔总统带着这份长达十八页、沉甸甸的决定夏威夷前途的《夏威夷临时政府致美国政府立场说明书》，敲开阿尔伯特.威利斯家的住家大门，亲手交给了他。

桑福德.杜尔总统和阿尔伯特.威利斯两人，互道圣诞的节日祝福后，怀着沉重的心事回家。     

洛林.瑟斯顿那份《夏威夷临时政府致美国政府立场说明书》写得相当精彩，它从夏威夷群岛目前政治状态、美夏关系、正义平等和国际公法等角度，说明他们的合法性与正当性，既婉转又坚定地指出美国政府的错误。  

在《夏威夷临时政府致美国政府立场说明书》中，除了强调夏威夷临时政府，乃一国际社会共同承认的独立主权国家外，同时指出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无权干涉其内政事务，更无权用美国总统行政命令，来指挥拥有独立主权的夏威夷临时政府。  

至于海军陆战队利用其威慑力量来间接推翻前夏威夷群岛王国一说，桑福德.杜尔和洛林.瑟斯顿，在《夏威夷临时政府致美国政府立场说明书》中，是这样子写的：     

“假如说美国人的武装力量，非法帮助了革命分子建立夏威夷临时政府，那么夏威夷临时政府是无法负起美国军队之错误责任的，这纯粹是美国政府与自己的军官之间的内部纪律问题，与夏威夷临时政府无关。

至于因为美国军队的曾经帮助，美国政府就可以随意干涉本临时政府的内部事务，也是无法成立的，在国际公法上并无前例。

如果事实是由于美国的军事行动，而导致前朝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女王丢了她的王冠，美国政府应该就此事，向前朝女王负责，你们之间去商榷如何去解决。

这与本夏威夷临时政府无关，我们不便参与讨论。

我们怀着高度尊重，但同时毫不犹豫地表明，我们绝不会同意并且坚决反对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仅仅为了取悦前夏威夷王国废后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就要我们让权给她的决定。”

最后该《夏威夷临时政府致美国政府立场说明书》中，又来了一招软鞭子：

“我们对贵国从来没有任何错误行为，甚至没有任何不恭敬之处，以致贵国对我们兴师问罪。

我们多年来一直追随和向往，贵国人民的自由和民权，更希望将之引至我们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

因为我们仰慕贵国的国旗，所以我们准备将我们国家，晋加成为贵国另一颗充满荣耀的新星。

我们坚定不移地相信，在完成加盟贵国后，对贵我两国而言，都将是有利之举，如果说这些就是犯罪的话，我们会认罪的。”

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于1893年12月18日写的《夏威夷群岛政策意见书》,于九天后，送达阿尔伯特.威利斯的手上，正如洛林.瑟斯顿的预测一样，美国政府并无权力，强迫拥有独立主权的夏威夷临时政府，去执行美国总统的行政命令。      

1893年12月26日，在阿尔伯特.威利斯接到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夏威夷群岛政策意见书》的前一天，洛林.瑟斯顿用夏威夷临时政府总统桑福德·杜尔的名义，执笔又写了第二封长达五十一页纸的雄辩书，以进为退，彻底把阿尔伯特.威利斯一步逼进了没有退路的死胡同。          

这封后来被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称赞为“最出类拔萃的书信”，居然将矛头直接对准阿尔伯特.威利斯。

在这封雄辩书中，桑福德.杜尔和洛林.瑟斯顿，指责阿尔伯特.威利斯是一个麻烦制造者、是在夏威夷群岛上，挑动社会混乱的始作俑者、是用美国武装力量来恐吓小国、是仇视夏威夷临时政府的人，更是美国干涉夏威夷临时政府内政的执行者。

雄辩书最后直接要求阿尔伯特.威利斯澄清美国的夏威夷群岛政策：他会不会用武装力量，来执行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的所谓变天政策？

阿尔伯特.威利斯接到此信，像吞了钩的活鱼，不仅被动，而且手足无措。

有前任约翰.史蒂文斯的前车之鉴，更觉得自己如果处理不妥，势将身败名裂，甚至连约翰.史蒂文斯的下场都不如。

阿尔伯特.威利斯用近乎恳求语气，请桑福德.杜尔将这封抗议信收回去，桑福德.杜尔和洛林.瑟斯顿心里就更有数了，为了施压，遂寸步不让。     

这封雄辩书，不但是夏威夷临时政府对阿尔伯特.威利斯的回复，也是对詹姆斯.布朗特挑战的正面回答。这这两份文件，是洛林.瑟斯顿毕生之力作，亦是他为夏威夷临时政府力挽狂澜的得意杰作。         

阿尔伯特.威利斯见软的不行，又试图来硬的，回复公文说，他坚决否认自己对夏威夷临时政府有成见，更谈不上什么敌视，更信誓旦旦地指出，他从来没有说过要动用美国武装力量，来执行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的变天政策。

信的结尾要求桑福德.杜尔，“请提出相关证据，进一步说明具体情况。”情急之相，跃然纸上。      

对于桑福德.杜尔和洛林.瑟斯顿的策略，那个天真烂漫、自尊自大又不懂斗争技巧的阿尔伯特.威利斯，怎是对手？桑福德.杜尔和洛林.瑟斯顿见好就收，在1894年1月11日，回复一函给阿尔伯特.威利斯，给了他一个下台阶。

洛林.瑟斯顿清楚这名美国全权大使已经黔驴技穷，临时政府的危机轻舟已过万重山，洛林.瑟斯顿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开了檀香山，返回华盛顿，大模大样地召开记者招待会，继续宣扬夏威夷临时政府的业绩和德政。  

临时政府玩笔杆子还可以，但如果来真的就不行了。桑福德.杜尔把抗议书交给阿尔伯特.威利斯后，还是不放心，便下令在政府行政大楼前，煞有其事堆起沙包，由仅有的一千两百名士兵，全天候把守。

其实这只是一种政治姿态，他们清楚地知道，美国驻在夏威夷群岛外海，那装备精良的海军陆战队，足以使他们倾覆，每念及此，他们就如坐针毡。

临时政府官员塞里诺.毕晓普(Sereno Bishop)，在当时的报纸上，就用典型的种族歧视口吻宣传道：

“美国人对其如此富裕的殖民地，只是出于傲慢的偏见，就利用其军事力量，强迫全是文明白人的政府，让位给当地土著的异教徒王朝。

对我们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具有侮辱性呢？临时政府和我们的一千两百名军人，已抱着牺牲自我生命的準备，即使是要与美国军队武力对抗，也在所不惜。” 

随着夏威夷群岛各地反美示威的高涨，美国政府的政策开始虎头蛇尾，结果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由于阿尔伯特.威利斯对莉迪亚.丽莉乌卡拉尼的负面报告，更使白宫的为前王朝和夏威夷土著伸张正义的说法，越来越站不住脚，越来越像是一场肥皂剧。       

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政策的失败，不但在夏威夷群岛上引起动乱和不安，连美国本土也怨声盈野，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是典型的政客。

政客和政治家的最大分别，就是前者会见风使舵，唯利是图，好官我自为之，笑骂任由他人，后者会独排众议，择善固执，只顾耕耘，不问收获，坚持原则，为真理奋斗，更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与魄力。   

1893年12月7日，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和部长们，在内阁会议上决定，白宫将不会就夏威夷群岛问题，而继续与共和党结怨，更不会再在美国人民面前自讨没趣。

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身边的谋士们，摸清了他的心思，知道他想在这个棘手问题上全身而退，谋士们便设计出移花接木，顺水推舟的一招---将这个皮球踢给国会，让那些整天就夏威夷群岛问题说三道四的国会议员们，去伤脑筋，去自讨没趣。（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