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的故事(二)自己做鞋
2014/05/16
12岁之前,对我而言,每年约只有一双新球鞋或布鞋可选。
蹦蹦跳跳四处捣蛋的弟弟们,四处串门甚至“串联”的哥哥们,用当时的话说,穿鞋是多么的“费”。鞋底穿通,穿帮,大脚趾头在鞋前挤出个洞,穿破鞋等,是常有的事情。妈妈的脚小,我已经开始捡她的旧鞋穿了。后来我的脚比妈妈还大,还是常穿着妈妈穿过的球鞋,脚挤坏了也不放过。
但当时爸爸妈妈也很难得有多余的鞋呢!
鞋脏鞋臭,鞋子里因脚汗叽叽的,那几乎是每天鞋状。当时我们住的是清朝一个重臣遗留的平房,很多人家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大院子还套着小院子。每次我刷完了自己的臭球鞋后,就学着哥哥用竹竿把鞋子挑到自家屋子的屋顶上晒,早上刷鞋,晚上就干了。
鞋不够穿,尤其是冬日无鞋呢。看到院子里有老人家做鞋子,我就和妈妈说起我要学做。妈妈疑惑地说:这个很麻烦,你能行吗?
回想起来,当年觉得十分有趣的做鞋子,真是挺啰嗦的一件事
做鞋第一步要“糊锅巴”。也就是准备做鞋底的材料。做法是打好半锅浆糊,把旧衣服的片片糊起来晒干。
我学着老奶奶们的样子,找了一些家人们穿破了的衣服和裤子。爸爸有个洞的黑裤子,妈妈的黄色圆领衫,我的破了边的小花裙子,弟弟蓝色的小上衣……都被我撕成一片片平坦的布块,剪掉缝纫的厚接口。
我找来一块大点的木板,抹上一层浆糊后,贴上一层这些旧衣布,再抹上一层浆糊,再贴一层布……抹上最后一层浆糊,再把这块板子移到太阳底下去晒。
浆糊把这些五颜六色布块弄的平平坦坦的,撕成的布块都是毛边,那边上一根根细细的布纤维被手抹上的浆汁定格,晒在那里,像是一幅随意点刷出的抽象画。我看着它笑,觉着好玩。
晒干后,揭下的这张“锅巴”画,就可以用来做鞋底了。我想为自己做一双大点的棉鞋。
鞋底的纸样子是从邻居奶奶家里借来的。我把这个纸样放在“锅巴”上,用铅笔沿着边描了一圈,剪下。共剪了10个。
没有钱去买那么多的材料,一块白色的面口袋布被我找着了。我用它斜着裁了几条一寸宽的布条。再把布条抹上浆糊包裹在每一中间层“锅巴”鞋底的边上。最上面的那层,用点棉花垫底,再用面口袋白布蒙面,背部用浆糊粘好,最底层不垫棉花,但也用白布蒙面。几个“锅巴”鞋底一叠,几个大针脚一钉,鞋底的雏形就出来了。这“准鞋底”侧面看起来像一层一层叠加的白色糕饼,十分整齐。上底和下底也被白布包裹得很光洁工整。
接下来是纳鞋底。
家里没有纳鞋底的线,傻丫头也没钱买呢。我找来了一些爸爸戴过的白棉线手套,那手套指头处虽破,但手心处是好的。我从边上拆起,可拆出的线单股太细,不够结实。想到搓麻绳的办法,我把一根长线的中端绕挂在家里的门插销上,嘴里咬着一根线的线头,约在距离3,4米的地方,手上搓着另一根。两根轮换搓“上劲”后,逐节放下它们,两股线自己就转拧在了一起。捋顺后,看起来就是正经的鞋底线了。
开始纳鞋底了。因经验不足,“锅巴”上的浆糊可能抹的太厚了,我做的准鞋底非常硬。带着顶针的手,用尽力气也不能拿大针戳透它。好不容易弄上一针,眼看快要戳进去了,用顶针顶着的针鼻一滑,猛地戳进自己的中指,血流了出来。我去了邻居奶奶家,借了个针锥子,锥一下,纳一针。在鞋底的周边上走的第一圈,花了很长时间。接下来,有针锥相助,我就横着一行行地纳起来。
那些日子,除了上学,做作业,做家务,有空就纳鞋底。还学着老人家们,进针前把针在头皮上轻轻滑动,沾点头油润滑润滑。
大概过了一个多月,一双鞋底纳好了,针脚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但妈妈连着笑说不错不错。
我用妈妈给的钱,买了一尺做鞋面的黑色斜纹布和几个做鞋带洞眼小材料。按照鞋面纸样剪下鞋面布,反过来续上棉花,用了面口袋布做里子。大针脚固定后,鞋面的底边同样用裁好的斜白布条裹上。上边用黑色的布做,缝出光边。鞋带的每个洞眼需先用钉子和锤子钉出一个洞,然后串上做洞眼材料,再用小钳子扳一下内角,最后一锤搞定。
接下来上鞋面了,大家称这环为“上鞋”。这是最令人兴奋的一环,鞋就要出来了。
我用大针脚把鞋面鞋里固定后,沿着鞋面的边内侧,将针脚从第二层下的鞋边探出。这样的话,鞋底不会留上鞋的痕迹,日后穿起来也不至于因上鞋线磨断而帮底脱离。“上鞋”全部用倒针,针脚表面看起来和缝纫机轧的一样整齐。
随着最后一针的结束,一双高帮新棉鞋出现在眼前,串上鞋带,看起来和买的没有多少差别,歪歪扭扭的鞋底针脚被踩在脚下,有谁注意呢。啊哈,我告别冬日无鞋,害冻疮的日子啦!
妈妈惊叹,爸爸称赞,众邻居夸奖,穿到学校,同学们都不相信这是我做的,傻丫头开心的要死。
这之后,我陆续给爸爸做了一双大棉鞋,给自己做了两双单布鞋。
日月如梭,40多年过去了。
无意中把自己的这本历史书翻回到12岁的那年的秋冬,那页面上沉淀的呼啦啦的拉线声顷刻倒出,清晰而活泼。
那是我用爸爸的旧手套线在纳鞋底的声音。
鞋的故事(一)冬无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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