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网路上有人贴出一张图片,白粉墙上有“返朴归真怀念吃粮票时代”这句话。老实说,我认为这很可能是一张恶搞的图片,未必真有其事。不过从这张图片倒引起我对于当年“票证时代”的一些回忆。 我自 1958 年从海外被送回广州求学,直到 1973 到香港,15 年间在城里住了七年,在农村呆了八年。由于绝大部分时间过的是集体生活,对于各项的票证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但是六十年代初物资的匮乏却是难以忘怀。 回国的头两年,我就读于广州“华侨小学”。由于我的监护人布伯伯是某单位的党政一把手,常年住在单位里,所以我和许多同学一样在学校里寄宿。那时候我们学校条件还不错,每逢周五的晚餐会发水果,还有老师专门照顾年纪小的学生,时不时的又会请一些艺术团体到学校来为我们表演。在广州过了两年,布伯伯觉得让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住在学校里不太好,想要把我安排到一个较好的环境,于是把我托付给湛江一位大姨。这位大姨一家原先也在海外,大姨父是当地著名社会活动家,也是国际共运的一个领导人。大姨父被当地军政府逮捕杀害之后,大姨和她的三个孩子被接回了国内。大姨是一个机关的领导人,大女儿也在机关里工作,二女儿在念中学。小儿子与我同年出生,比我小几个月,因此我有了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我们一家就住在机关大院里。我和弟弟在同一家小学里上学,但不同班。那时正好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恶果蔓延全国的年份,我们在机关饭堂里吃饭一样要“以粗代细”,也就是说三两或四两米饭里头要有一两是粗粮 - 番薯或芋头。按现代人的生活方式,番薯或芋头算是好东西,但当时大家肚里油水有限,吃粗粮毕竟不及米饭扛饿。大姨的级别可以享用“小灶”,于是经常把她的主食和菜肴分给我与弟弟。在那里又过了两年,我的母亲回国看望我,认为在小城市里发展空间有限,又把我弄回了广州。 回到广州,由于布伯伯仍然住在单位里,布伯母也还是住在她那小单间,于是我又住到了学校里。虽然布伯母不与我一起住,但是日常生活所需她都为我安排得妥妥贴贴,所以我从来不太接触到各类票证。我印象中所接触过的只有肉票和粮票,那是假日去看望布伯母的时候,伯母叫我去市场买肉或买主食要用,至于扯布或买衣服要布票也是知道的。 说到从六十年代初开始的物资短缺,作为小孩子的我首先注意到的是,商店里不卖我最喜欢吃的“大白兔奶糖”了,“龙虾酥心糖”更是早就绝了迹;货架上,“代乳粉”代替了奶粉;香脆的饼干也逐渐被“小球藻饼干”取代。老师说“小球藻”含有丰富的蛋白质、维生素、矿物质、食物纤维、核酸及叶绿素等元素,比鸡蛋的营养价值还高,所以“小球藻饼干”对人体有更大的好处。但是我嫌它硬邦邦难嚼,而且那些绿色的小点总令人想起“回南天”墙上的霉斑。有专家说了,人尿含有丰富的营养物,可以满足小球藻生长繁殖的需要,用纯人尿培育小球藻不但繁殖快,产量高,成本低,取材容易,而且方法简便。学校里把原先几个养鱼的池子改为培植“小球藻”,又在学校的厕所里特别设置储存尿液的大缸,每天由各班同学轮流从大缸里舀出尿液来往各个池子里浇。浇了尿液之后还要用棍子搅动池水,使这种特别的营养物能尽快被小球藻吸收。每到这个时候,校园内就充满一种尿骚味。有些同学也响应号召自己培养“小球藻”,他们在学校的水池子里舀一些泛着淡淡绿色的“培养液”,灌到阔口的玻璃瓶里,放在课室的窗台上,每天观察那些绿色是不是深了。 回到广州上中学,粮食供应还是不足,学校饭堂不像湛江单位食堂“以粗代细”,而是供应“双蒸饭”。什么是“双蒸饭”?请看《百度百科》的介绍: 【大饥荒中一项自欺欺人的发明,“粮食食用增量法”的一种。 双蒸饭的专利权属于清华大学。1960年清华大学党委成立了工作组,进食堂专门研究“增饭法”。发明了碗饭、钵饭、盘子饭,这些方法只能保证口粮到人,不能增大饭的体积,又进一步攻关。发明了双蒸饭,于是在全国范围内广为推行。所谓的“双蒸饭”,就是在饭蒸好之后,揭盖洒上水又蒸一次。第二次蒸饭,盖子必须盖紧不得敞气,加大火让蒸气把饭冲泡。双蒸饭十分松软,不需咀嚼,从感觉上要比单蒸饭饱肚子。 其实双蒸饭就是水分多,饱的快饿得也快。事实上好多人吃双蒸饭导致了浮肿,甚至加快了死亡。】 不曾“捱”过双蒸饭的人们有福了。但是在那个时候,能吃上一碗“双蒸饭”的人,比起那些靠吃“蕉蕾”、“观音土”度日的人们,确实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至于能有机会接收海外亲友的汇款,因此额外获取“侨汇券”的华侨子弟,日子更是要好过一些。 网上找来当年一些比较有趣的票证资料,让朋友们温故一番:
图片来源:
观察者网 阮佳琪 《票证时代:一同回忆那个特殊年代》 粮票收藏家蒋俊 《聊聊中国侨汇券的发行与使用》
借用了上述两位作者部分票证图片,特此向两位作者致谢。
|